这天一早,刘管教就来把齐弩良领出了监区,脱衣检查后,就让他换回了日常服饰,并归还了私人物品。
已经不是头一回,对接下来要走的流程,齐弩良轻车熟路。签完释放证明,又去财务室领了路费,刘管教把他带到了监狱大门。
“出去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回来了。你那弟弟多关心你,出去就安生过日子,为了自己,也别叫亲人失望。”
齐弩良点头。
“有人来接你吗?”
齐弩良又点头。
“快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监狱的铁门打开,又关上。跨出这铁门,齐弩良习惯性抬头看天。
靛青色的天幕,东边一片鱼鳞样的浮云。朝阳的万丈霞光将这片云彩染成一片赤金,活像一群金色锦鲤在清潭泉水里抢食翻滚时露出的背脊。
而不远处的少年,正身披这万里朝霞朝他走过来,却在他面前停下。
蒋彧一时没有开口,只是深深地看着齐弩良。
许久不见,齐弩良对自己此时的身份有些难堪,他摸了摸只有一层青茬的脑袋,嗓子发紧地喊了声“小彧”。
“哥,我来接你回家。”
齐弩良喉结滑了滑,还被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被蒋彧一把拥进怀里,紧紧抱着。
手里的旅行袋应声落地,他也抬起手臂拥住少年尚且不够厚实的脊背。
一个拥抱,胸膛相贴,并不需要任何语言,齐弩良的心已经落到安处。
他不是第一次重获自由,但两次的心境却也大不相同。
六年前出来,他孑然一身,茫然四顾,既没有来路,也不知归处,天大地大,竟没有他能去的地方。
然而这次,他知道来路,也知道归处。他心有牵挂,有人来接他回家。
他拍了拍蒋彧的后背:“走吧,回家。”
监狱在郊外的半山上,一条公路两侧都是竹林,要沿着这路下到主路上,才有去附近县城的车。
正是春夏之交,早晨阳光清亮,两边竹林在微风里簌簌作响。齐弩良迎面凉爽清新的空气,这是自由的味道。
“什么时候来的?等久了吧。”
“没等多久。”蒋彧说得含糊,实际他天还没亮就来了。
昨天就赶到了离监狱最近的县城,在县里住了一晚,却因过于兴奋,一整晚没睡着。
今天一早起来,公交还没发车,他只好叫了个车,从县城赶过来。也不知道齐弩良具体出来的时间,便让出租车先回去了,一个人在监狱门口等着。
他设想了很多和齐弩良见面的场景,以为自己会忍不住飞扑过去,说不定还会抱着他哭一场。
但这些都没发生。
在长久的等待里快要熬成灰飞的心,在见到人的一刹那重新鲜活了起来。因不安而汹涌的情感,在深爱的人面前化成春风细雨。相见那一刻,并没有过分激动的情绪,心里只有笃定的欢喜。
两人并排走着,蒋彧伸手,试探地勾住齐弩良的手指。
男人微微一惊,但这样亲昵的触碰又立马把他带回了熟悉的感觉。以前蒋彧就喜欢和他亲近,走在路上也总来牵他的手,只是这小子如今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喜欢撒娇。
他也没多想,和过去一样,反手握住蒋彧的手。
齐弩良边走边侧目打量身边的少年,两年多不见,熟悉间又有了些许陌生感。最显而易见的是,这小子长高了不少。
“你现在多高?”
“一米八二。”
“有这么高吗?”
“上个月学校体检量的身高。”蒋彧微微偏头看他,明知故问,“是不是比你高了?”
齐弩良眉头皱起:“还早,你小子再干两年干饭还差不多。”
蒋彧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