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听到她的名字后,忍俊不禁。在他身后的人也相视一笑。
过去全金花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妥,但此刻看见他们的眼神,不知为何,她第一次心中产生了羞愧的情绪。她的家人给她留下了一个俗气的名字。
她垂下了头,眼前的企业家没有拿她的名字做话题,但却一直与她强调着,接受他的资助,她以后要好好学习,要如何如何……
她很擅长看眼色,她能透过他的那双伪善的眼,看见他眼底的不屑。
她不明白,既然他看不起她,为何又要装作亲近的模样和她说话,为什么又要资助他们上学。
但她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如果抓住这一次机会,她会有很好的未来。
事实也如此。
她是个很擅长学习的人,她也肯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为了能够多腾出时间看书,她选择了留宿学校。睡觉前、吃饭时、排队时,她永远在看着自己总结的知识点。
跑操时别人口中喊的是口号,她心中默背的是文言文。她永远第一个离开宿舍楼,第一个抵达教学楼,拉起整座教学楼的电闸。
在其他同学抵达教室之前,她就能刷完一整套试卷。
在其他人嬉笑玩闹的时间里,她埋头背诵牛津词典。她没有玩乐的时间,没有玩乐的机会,她开眼看世界的唯一途径就是手里的书籍。
别人看小说,她看语文阅读题;别人看剧,她听英语听力;别人追星,她在探索数学大题的多种解法……
在她眼里,只有将知识和钱财握在手里,她才能感到踏实,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妄。
那位企业家资助了很多小孩,他们和全金花一样,要么是无父无母,要么是家庭贫苦。她得表现得更加有用,才能从他那获得更多的资源。
中考获得市状元那一天,全金花第二次见到了那位企业家,他们录了一个采访,她配合着他,将感恩与激动表演得淋漓尽致。
拍摄的地点是企业家的家里,演完戏以后,企业家随手将桌上的钢笔递给她,说,这支钢笔陪伴了他创业的所有艰辛日子,他将这份精神传递给她,希望她多加努力。
全金花笑着接过,受宠若惊。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还不如折算成钱给我,我还能拿来交下个学期的学杂费。
摄影机一收,企业家便和记者谈笑风生起来。管家送着全金花离开那间金碧辉煌的房子,全金花将钢笔揣在兜里,扭头的时候透过了盛开的蔷薇丛与黑色的栅栏,看见了一道身影。
“那是古先生的孩子。”管家解释道:“古先生这些年里一直行善积德,就是为了祈求孩子能够早日康复。”
这时,全金花才看清他身下坐着的金属轮椅。
蔷薇花淹没了他的身影,金色的阳光被黑冷的栅栏切割开来,栅栏的影子在地上无限拉长,像是一个囚笼。影子的末端落在了全金花脚面上。
管家笑了一声,挡住了全金花的视线:“走吧,往这边走。”
全金花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在心里说道。
“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