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就睡啦,谁的炕上没有女人?咱贫下中农的子弟,犯回错误,改了仍然是个好同志。”
钱串串栽了跟头,有大队长的保驾,他没有被乡亲们轻看,名誉上也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他依然与往常一样。
红杏儿也一直惦记着钱串串,曾经多次写信叫他到矿上去,表示要和他结婚,两人共同经营小卖部,红红火火地过一辈子。然而,出于男人的自尊,钱串串谢绝了。想起那个打人的场面,钱串串也不敢去。不过红杏儿这个女人,在他心中已经有了深深的烙印,成为一种甜蜜的思念。每日出工,钱串串再也不扎女人堆儿了,天天想的是红杏儿。
大队长忙着操办钱串串和乔巧儿的婚姻大事时,正是这两个不幸的人都处于人生的最大不幸和最为悲惨的境遇之中,一个需要吃饭,一个需要女人。经过撮合,他们彼此之间都产生了一份同情,于是很容易就走到了一起。
大队长还真是办了一件漂亮事儿,当他陪着乔巧儿来相钱串串的时候,看得出来,两人一见面,他们都十分满意。
青春对青春,双方有优势。
大队长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乔巧儿有了落脚的地方,乔巧儿就永远生活在了他的视线里,他想见她的时候,他随时都可以看见她,这对他好歹都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和满足。大队长满意得很。当时他就告诉了钱串串,现在就算是结婚了,他可以和乔巧儿在一块儿生活了。以后选个好日子,他要亲自来为他们主持婚礼。
大队长那天走得很晚。
当窑里只剩下乔巧儿和钱串串的时候,两个人都变得非常紧张;钱串串特别腼腆,他不敢去看美丽的乔巧儿;乔巧儿也不好意思多看他一眼;窑里真静,静得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和喘息的声音。
乔巧儿是一眼就看上了钱串串。最让她沉醉于其中的是,乔巧儿刚一见面就突然发现了,钱串串长得和她初恋时的那位男同学特别相似。乔巧儿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会有如此相似的人。看见钱串串,她从心里感到亲切,感到温暖,感到克制不住自己了。
“你长得可真像一个人。”乔巧儿惊喜地说道。
“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嘛。”钱串串没有明白乔巧儿的意思。
“不,我是说,你长得像我过去的一个同学。”
“你是驾我呢。”钱串串很高兴。
性格和聪明劲儿也像。乔巧儿被他吸引住了。
上学的时候,班里有个文质彬彬的男同学,外号小木匠。这个小木匠,每天来上学,总是带着一套木匠用的家伙什儿。遇到学校里的门窗桌椅需要修理时,他就过去显示他的手艺。
乔巧儿佩服他。曾经偷偷地问过他:
“你的手咋那么巧?”
想也想不到,小木匠却坦率地说:
“我是想叫你注意我。”
原来,不是为了学雷锋。小木匠是为了一个朦胧的爱,他是爱乔巧儿。后来,小木匠去当了兵,又提了干,他提出和乔巧儿结婚,可他的婚姻组织上需要政审,乔巧儿是富农成份,不符合条件。这事早已成为往事,可乔巧儿却怎么也忘不掉他。
人若长得像谁,也就奇怪了,处处都像。这就好比一架机器,什么样的配件,组装出来便是什么东西。
乔巧儿在不幸之中突然遇上了这样一个和小木匠长得相似的男人,她心中不由地就涌起了一股柔情,觉得自己的确有了一种找到了家的感觉。就道:
“大队长说了,你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歌王。我的条件不如你,结过一次婚,还没有户口,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自己的价值被肯定,钱串串像是阴坡的小草遇到了艳阳,心里别提有多么充实,就欢喜地道:
“大队长也给我说了,你比我强。要说我是歌王,那就不客气了,在这一带,我是家喻户晓。”
女人喜欢有才气的男人。乔巧儿和钱串串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她觉得钱串串并不比那个当兵的小木匠差,她对他的印象十分好,想多了解他,于是她就半开玩笑地道:
“你这么出色,怎么三十岁了还不结婚?”
“我主要是挑得厉害。”钱串串也半开玩笑地说。
“一直没有合适的?”
“合适过。她是我的同学,她最爱听我唱歌,我也爱给她唱,我那歌王外号,就是她起的。可那时候我小,只是觉得她好,却什么也没有说。后来,她也不给我打个招呼,就嫁到城里去了。”
“觉得好,那就肯定好。心是不会哄自己的。”
“她也这样说过。”钱串串说到这儿,他又带着几分神秘之色向漂亮的乔巧儿凑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其实,你比她好!”
《流泪谷》二(5)
他是爱上乔巧儿了。
行云流水般的交谈,人一生不可多得。两个心心相印的人,坐着说说话,这本身就是一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