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一个星期后,他接获警方通知,有人在海边捞到母亲,要他认尸。
&esp;&esp;那年,他七岁。自认风流倜儻的父亲深怕坏了一椿好姻缘根本不敢认他这个非婚生子,推来推去,最后母亲远房某位无子嗣亲戚听闻此消息,急巴巴的从海外赶来,据说付了一笔钱让父亲签了不少规范契约以断绝往后可能的麻烦后,领养他、带走他。
&esp;&esp;他被寡言的养父自崎嶇不平的幼年生活中捡了起来,自此迎向新生活,改变了人生。
&esp;&esp;获得的同时,也必须接受失去。
&esp;&esp;也许年迈,不苟言笑的养父深怕来不及教育他,严师般的列出无数规章与计画,锻鍊他、训练他、培养他、督促他五育兼备。忘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esp;&esp;彷彿等值交换的新生活,他被迫提早成长,宛如小大人似的早熟,欠缺同龄孩童的纯真,独立自主、守规矩、懂换位思考、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凡事坚强的自行解决。
&esp;&esp;不能软弱、不能撒娇、不能偷懒,更不能要求一丝丝的关心。
&esp;&esp;没有轻松、没有讚美、没有呵护。
&esp;&esp;不是好,而是要最好。错了,再练习;失败了,重头再来;真不行,惩罚也是一种必要的手段,直到完美无缺。
&esp;&esp;找不到宣洩出口的本能情绪开始扭曲,像慢性中毒般的,腐蚀他本该有的喜怒哀乐。慢慢的,他忘记了如何哭泣、忘记了如何愤怒、忘记了如何单纯的欢笑……
&esp;&esp;用尽全力,他一心一意的努力达到养父的期望。
&esp;&esp;因为他害怕,一旦他达不到期望,养父会像母亲、像父亲那样,不要他了。
&esp;&esp;更清楚,日渐衰老的养父照顾他只是基于养老的保险、只是希望百年后有个人能遵循传统的将他带回故乡年年祭拜,并不是真的喜爱出身低微的他。
&esp;&esp;付出多少,获得多少。
&esp;&esp;多年后,严苛扎实的菁英教育终于在他身上绽放出令养父骄傲的成果。
&esp;&esp;他身强体健、饱读诗书、各项成绩优秀、弹得一手钢琴、举手投足符合礼仪、气质卓越斯文优雅。但待人有礼的他,却怎么也难以与人亲近,总是自然地与人保持礼貌距离的,冷漠。
&esp;&esp;几年后,养父病倒。年少的他,必须日日服侍卧床不起的养父。
&esp;&esp;因病痛,养父比以往更加严肃难相处。
&esp;&esp;但他不在意,只希望在养父走之前、在他能力所及之处,倾尽全力的偿还曾接受过的一切。
&esp;&esp;获得多少,偿还多少。
&esp;&esp;就算那,不是他硬要来的。
&esp;&esp;但他没忘记,在无助且无力的幼年,是养父拉了他一把,引导他、教育他,走向平坦的人生路。
&esp;&esp;养父依旧严肃,但不亲近的养父子,慢慢地亲近。
&esp;&esp;不改教育本色,在病床上,养父持续教育他、训练他,只是内容改为理财。
&esp;&esp;即使动用任何一笔款项都必须经过养父同意,但透过管理,他学会看各项财务报表等,做为一个商人应有的商业知识。理论结合实践,方能万无一失。所以,养父直接给他一笔款项,要他自行操盘理财,交出结业成果。
&esp;&esp;有点迟,但不亲近的养父子,终于找到彼此沟通的言语。
&esp;&esp;财富时增时减,可父子感情一路向上。
&esp;&esp;幸福,短暂。
&esp;&esp;他捧着养父的骨灰回到养父的出生地安葬,了了养父心愿。可心,却出现空洞。即使祭拜母亲,仍难以填补那难以言喻的失落。
&esp;&esp;看着壮丽风景,年轻的他带点衝动的背起背包,开始徒步认识这个他仅生活七年的故乡。上山下海,一走,就是十个月。
&esp;&esp;开啟家门那瞬间,大厅传来报时鸟像是欢迎他的咕咕两声。
&esp;&esp;清脆悦耳,温暖了他极度疲累且孤寂的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