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二爷爷您话不能这么说啊。人家喜欢的,都是那弹吉他的,写诗的,天天在操场上啊宿舍楼底下搞点什么的,不喜欢我们这些天天就会算数的,嫌我们没劲。”
“那你也写诗,你写个好的,爷爷给你买个大喇叭,你就站人家宿舍楼底下读。咱广撒网,一下搂一楼的,哪个上钩谈那个,你看怎么样?”白琼也笑成了一朵花。
“写诗我哪会啊?我要会那个,那我就……哎,不是二爷爷,我跟您说,但凡会弹吉他的男生,捯饬的利索点,对吧,弄个白衬衣,来条牛仔裤,往那一坐,那不有的是女生来围着,再写点歌,整个民谣,那对吧“
”你连诗都不会写,你还写歌?“
”那不一样啊,写歌那都是片儿汤话,那一天写个十首八首的,和弦就那么几个,倒着个儿一配,一个月唱的都不重样。“
“我看这两年那诗也竟是片儿汤话,咱也一天写上他三首五首的,体裁还更多,弄上它一年都不重样。“
陈鸣在一边看白琼逗陆曦,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不笑出声。
小半年了,他一直在念叨这个吉他。本来是让他自己攒钱买的,他也真的出去找活儿攒钱去了,结果钱攒够了,舍不得了,又来缠着她要买吉他。她不给买,谁知道小崽子居然把主意打到白琼头上去了。
“白叔您别听他说,他上次还说他要有个架子鼓,他就弄个蛤蟆镜来头大波浪,要跟人搞摇滚去了。好好的科学家不做,非要学那些小流氓。您千万别给他买啊,不能惯着他。”
“怎么就小流氓了,我这是艺术家,就跟姥爷那唱评弹的,二爷爷这唱戏的一样。艺术无罪!您懂吗,要尊重艺术!“
“去去去,天天在这一套一套的,你姥爷那个年代饭都吃不上,跟你这能一样吗。”陈鸣说,“还艺术无罪呢,你就是吃太饱了,没遭过艺术的罪。”
”咱家是要跟这艺术杠上了吗,当初你爹要搞艺术,现在你又要搞艺术,你知道什么是艺术吗?“白琼问。
“艺术嘛,就……“陆曦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摆了摆手道,”我们学校现在净是这个,我不懂,他们也不懂啊,不照样都在搞。”陆曦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随后又突然大声说,“我们宿舍人都有吉他,就我没有,那这不行,我也得要一个。”
“吉他家里没有,琵琶有。要么把你爷爷的琵琶拿去玩吧,当年在日本买的,也算是个洋玩意。”
“我们这唱民谣的,跟那个弹弦子唱大鼓的不一码事。”
“呵,那你是没见过你爷爷弹。他那把五弦琵琶,能当吉他,还有班卓琴,西塔尔,那些曲子都能来。你知道什么是班卓琴吗?”白琼扬扬下巴,问陆曦。
“没听说,厉害吗?”陆曦凑上来。
“据说是个起源于西非的乐器,后来被带到了美国,大概是个圆的,脖子大概这么长。“白琼一边说着一边比划,”有一次我们演出出来,碰巧街边有个流浪汉在弹。我们没见过啊,就跟那儿站着听。那声儿,脆的很,那个人弹得也好。你爷爷听的高兴,想跟他借过来试试,可惜语言不通,比划了半天也没让人家弄明白。后来他就一直惦记,到处找,托朋友找,费了老大的劲好不容易买了一把,喜不滋滋的扛着回来了。”
“那琴呢?”
“早就没了,都快五十年了,又是打仗又是闹军阀,人都顾不上还顾那个。”白琼一边说着,一边喊秦攸仪,“欢欢啊,欢欢!你去把你爹的琵琶拿来,我们这正说着他那个琵琶能弹好多乐器,你给学一学。”
琵琶就安安静静的靠在秦霜屋里的一个榻上,是白琼常坐着的地方。保养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是一把五十多年的老琵琶。秦攸仪看着它出了一会神。在她的记忆里,从小到大这把琵琶几乎天天都被她爹抱在手里。后来她爹扔下她一个人跑了,白琼带她去杭州的时候依然带着它,说是有一天她爹回来了要找的。后来果不其然,她爹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找这把琵琶。她听着这个声音长大,对上面每一块螺钿的色彩都记忆犹新。“叮咚”,琴弦发出一声脆响,居然是准的。
“白叔还是放不下啊,多亏了你陪着他了。”秦攸仪低低的叹了一声。她抱着吉他回了堂屋,“弹什么啊白叔?”
“随便弹点什么吧,阳阳说要吉他,你就来个那个吧。”
“要带唱的那种的!”陆曦说。
“我也不会你说的那种,我就会这个,叫《天鹅湖》,俄罗斯的。”秦攸仪一边说,一边叮叮咚咚的弹了起来。这声音不像平常琵琶那样急促而清脆,大约是多了一根弦的缘故,低缓柔和了戏多。 陆曦扭着头听了半天,“这曲子挺好听,但是声儿也不是很像啊。”
“是不太像……那这样?”秦攸仪说着,降了几度,又试了一下。
“这像多了!“陆曦说。
“这音箱都不一样,弦也差一根,肯定不可能一样的。你要买吉他就买去,不也就七十块钱,打两天工就有了。”
“您这说的轻松,七十块钱那不少了。”
“那你知道这把多少钱吗?”秦攸仪转过琵琶,指着琵琶背后的螺钿,“就这一把,买你那个十把都够了。”
“这么贵?”陆曦瞪大了眼睛,“那爷爷以前岂不是地主老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