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喜欢故弄玄虚。就拿他同博伊与埃罗尔的关系来说吧。他对人说他们是他的私生子,可有时他又说他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不是,然后信口地说他和爱德华曾经同时和一个女人同居过。有时他又说他们是他的儿子,是他和前妻生的。你要是听见哈特讲孩子的母亲在临死之前是怎么将他们叫到床头,叮嘱他们好好做人的故事,你准保会哭的。
后来我发现博伊和埃罗尔其实是哈特的外甥。他们的母亲原先就住在大桑格雷的灌木丛中,在她丈夫死后不久也去世了,于是他们就过来和哈特住了。
两个孩子对哈特一点也不尊重。他们从不叫他舅舅,只管他叫哈特。他们不在乎哈特捏造说他们是私生子。事实上,关于他们的身世,哈特怎么说他们就怎么附和。
我对哈特的第一个印象,是他主动带我到运动场去看板球比赛。片刻之后我发现他还从附近的四五条街上挑了十一个男孩一起带去了。
我们排队站在售票处。哈特把我们的人数大声点了一遍之后说:“一张全票,十二张半票。”
许多人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卖票的说:“十二张半票?”
哈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说道:“十二张半票。”
我们十二个人在哈特的带领下鱼贯入场,到处找空位子,好不热闹。
有人喊道:“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吗,先生?”
哈特微微一笑,让人觉得真是这么回事似的。我们坐下后,他又指着我们大声点了一遍人数。他说:“我可不想回去后跟你们妈说弄丢了一个,让她寻死寻活的。”
那天是特立尼达队和牙买加队决赛的最后一天。格里·戈麦斯和莱恩·哈宾为特立尼达队立下了汗马功劳。当戈麦斯的积分达到一百五时,哈特兴奋得上蹿下跳,大声嚷道:“你们听着,白人就是伟大。”
这时,一个卖饮料的女人从我们前面走过。
哈特说:“你玻璃杯里的东西怎么卖?”
那个女人说:“六分一杯。”
哈特说:“我要批发价,给我十三杯。”
那女人说:“这些都是你的孩子?”
哈特说:“这有什么不对吗?”
最后那个女人卖给我们每杯五分钱。
当莱恩·哈宾的积分到八十九时,他被罚下场,特立尼达人都开始起哄。
哈特愤愤不平。“被罚下场?被罚下场?他怎么会被罚下场呢?简直是抢劫。还是个特立尼达的裁判呢。天哪,现在就连裁判也拿贿赂了!”
那天下午哈特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是听他说话才知道原来板球运动员的名字很好听。他看板球比赛时的兴奋和投入也感染了我。
我问他记分牌是怎么回事。
他说:“记分牌的左边记的是那些击完球的击球手的名字。”
我会记住这一点,是因为我原来还以为说击球手击完球其实是委婉地说他被罚下场了呢。
在比赛间隙喝茶的那会儿工夫,哈特显得特别激动。他到处拉人打赌。他手里挥着一张一元的票子跑来跑去地吆喝道:“一元对一先令,赌黑德利的得分不是双数。”要不就是:“一元,赌斯托梅尔会接住第一个球。”
裁判员出场时,我们当中的一个小男孩突然哭了起来。
哈特说:“你哭什么?”
那男孩哭着咕哝了一句。
旁边的一个男人喊道:“他需要个瓶子。”
哈特转过身劈头对着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两元,赌今天下午牙买加队要输五个球。”
那男人说:“赌就赌,我看你那性急的样儿,肯定要输。”
他们请另一个男人帮他们拿着赌注。
那个小男孩还在哭个不停。
哈特说:“你看你这不是当众让我难堪吗?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啊。”
男孩只是一个劲地哭。另一个男孩凑到哈特耳旁说了点什么。
哈特说:“噢,天哪!这怎么会呢?他们才出来不久呀!”
他让我们站起来,然后领着大家离开看台,在运动场的马口铁栅栏前一字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