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给她说得恼羞成怒:“我再不成器,那也是贾家的爷们儿,上有太爷,下有老爷和我爹,轮不到你个小丫头片子来管!”
元春针锋相对:“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却成了救你脱罪的恩人!我在通慧寺不眠不休地救活了柳如玉,让你免了杀人之罪。你不思感激,却嫌弃我是个丫头片子,不配管你这个‘爷们’的事?敬大伯为了你去跟一个青楼老鸨子说好话,祖父为了你去襄阳侯府求情,又四处为你寻找人证物证……你可知这其中有多少辛苦、多少凶险?如今你刚脱了牢狱之灾,不思反省己过,反而把过错都往他人头上推,想撺掇着祖父去帮你报复人?!
“难道你轻轻松松一个‘被人蒙骗’了,就想把自己洗白了不成?人家骗你,你就要上当吗?一个粉头不搭理你,你就要用强吗?打架打不过别人,你就要拔刀吗?一无智慧,二无品格,三无自制之力。就你这样儿的,除了长成了个爷们的样子,哪一点配得上‘爷们’这两个字?除了给家里招灾惹祸,你还有什么本事?还不如我这个丫头片子呢!”
贾珍益加恼怒,口不择言起来:“你再有本事,也就是个赔钱货!将来嫁的男人,也许还不如我呢!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元春讽笑道:“你还能有点儿出息吗?自己是个混账,便盼着我嫁个比你更混帐的?那等你当上了族长,是不是也会盼着族人都比你更混帐,好显得你高人一等?”
“珍儿住口!”贾敬吼道。
“元丫头住口!”贾政几乎同时吼道。
元春站起身来,微笑着对代善说:“我知祖父政务繁忙,可家里这些‘爷们’,也要好好管教一下才好!家里的女孩儿若没有教好,还可以嫁出去祸害仇人;家里的‘爷们’若没有教好,祸害的,可就是自己全家了!”
微一点头,元春转身就走,完全不想再多看家里这帮“爷们儿”一眼。
今天算是彻底跟贾珍翻脸了!
若能闹得两府分宗,那再好不过。可两府分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成功的希望不大。但若能动摇贾珍的冢子地位,那也是值了。至于贾珍冢子地位动摇后又怎么办,就让那些“爷们”去头痛吧!
她自己,只需要防着贾珍使坏就行了!
代善看着元春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淡淡一笑:“元丫头平时总是一副谨慎持重的模样,想不到她的词锋竟能如此犀利!看来,真是气坏了!”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看了贾政一眼,言外之意是:元丫头做得对,你不许找她麻烦啊!
不等贾敬等斟酌出合适的话来,他又朝大家挥了挥手:“你们都走吧!我乏了……”
第二天,贾代善便亲自来对元春说:贾敬已经以贾珍“品行不端、流连烟花之地”等为由,狠狠敲了贾珍一顿板子。
说完这个消息后,代善又问元春:“可气消了?”
元春默了默,叹息道:“祖父,我不仅是生气,更是忧心。贾家未来的族长,竟是这样一个无智、无品、无自制之力的人。贾家还有未来吗?”
她第一次跟代善认真讨论两府分宗的问题:“……现在皇子们正在夺嫡,我与昭王殿下牵涉甚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贾家就会成为别人算计的目标。不如两府分宗?这样荣府和宁府便算是两家人了!就算我们家有什么事,也不至于连累了东府。旁人要算计我们,也不会再拿东府的人下手。这也是保全他们的意思……”
她将“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理论,向代善安利了一遍。昨天已经骂过贾珍了,今天得从另一个角度来阐述利害关系了。
代善先是吃惊地看着她:“历来家族,总是越壮大越好!常听人说要连宗的,哪有轻易分宗的?珍哥儿这次的事,若不是倾尽两府之力,如何能够扭转过来?若分了宗,若咱们府也遇到了这样的事,岂不是少了帮手?”
元春也知道此事没那么容易,又继续安利:“祖父只知人多力量大,可想过有些祸事,不是人多就能扛过去的?若是没有扛过去,从本朝定鼎传承至今的宁荣二府,岂不要让人一锅端了?再说,敬大伯一心求仙问道,珍大哥又是个拎不清的,他们不添乱就是万幸了,祖父还指望他们帮什么忙?这一次算是幸运,那位戚公子是个人物,没被人害死了。否则,珍大哥这杀人之罪就要坐实了。东府现在是三代单传,若他们被我们连累,被人陷进坑里白送了性命,将来到了地下,祖父要怎么去面对东府的长辈?”
相处了这么多年,元春对于贾代善是什么样的人多少有些了解。若只是因为东府有什么不妥就要分宗,贾代善是绝不可能同意的;但若说分宗也是为了不让东府被连累,那还是有一点点成功希望的。
代善听了她这话,脸上的神色渐渐郑重起来。
从元春这里离开后,代善想了几日,想着现在皇子们之间的那一团乱麻,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
构陷贾珍的人是六皇子,不是十七皇子,那么这一次贾家能顺利过关,就承了十七皇子的大人情。
看十七皇子如今这行事作派,怕也是想争一争大位的。虽然他现在实力还很弱很小,但他的消息竟如此灵通,这就很不寻常了!朝争虽波谲云诡,充满了算计,但这些阴谋诡计,最怕让人看破了!被人看破就不灵了,甚至还可能被人反向利用。十七皇子只凭他消息灵通的这一个长处,就能避开绝大部分陷阱,甚至将计就计,因势利导,把局面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