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见到罗斯,雷蒙德就知道她不是鞋跟公主。一开始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怀疑过。本来他准备就此打住,另辟蹊径继续搜寻。但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他返身回来了,悄悄驾着轮椅驶上坡道,潜入屋内。
他进入厨房时,罗斯·韦尼提背对着他。电话的声音很大,甚至在门口他都听得到对话。
另一头的人说:“嗨,妈。”
罗斯朝电话那边弯着身子,头几乎触到了墙壁。“有个坐轮椅的家伙,你知道这个人吗?”
“轮椅?”对方说,“为什么问这个,怎么了?”
雷蒙德稍微凑近一些,轻轻移动轮椅,以免轮子在油毡地面上发出声响。
“没什么,”罗斯说,“有个坐轮椅的家伙来这儿了,说要用一下电话,他的车子发动不起来了。”
另一头的女孩尖叫道:“你让他进屋了?”
雷蒙德做了个鬼脸。
罗斯生气地低下头,仿佛后悔打了这个电话。“他说这条街上的电话都不好用。而且,我知道确实有这么回事儿。昨晚有人来过电话,说电话会出故障。所以我就让他用了电话。你认识这个人吗,卡拉?”
明白了,电话另一头的人名叫卡拉·韦尼提,也就是鞋跟公主。雷蒙德脸上绽开笑容。他能感觉到血液里泛起期盼的泡沫,慢慢膨胀,突然爆开,就像庆典上的气球。他在轮椅上沉下身,等待着。
卡拉继续问:“那他说名字了吗?你还记得吗?”
罗斯咬了咬指甲。“他没说名字。但他是个残废,坐着那种人推的轮椅,不是电动的。他还戴着很大的方框眼镜。像你认识的人吗?”
“我不确定,”卡拉答道,“那么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让他进屋?”
“外面在下雨啊,”罗斯呛了一句,好像这事儿根本不用提,“他用完电话就走了。”
“那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就是啊,”雷蒙德在心里问,“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因为我不喜欢他,他有些地方不对劲儿。而且我按了重拨键,电话那一头不是修车行,是别人家里。人家留言说去度什么假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啊?”
“麻烦?”雷蒙德把头一歪,心中暗笑,“卡拉·韦尼提的麻烦还没起床呢。”
“没有,妈,一切都好。那个人问起什么吗?或者想拿走什么吗?”
“他用完电话就走了。”
卡拉沉默了一下。“我马上过来,妈。但是听我说,要是他回来了,别让他进屋,别让任何人进屋,直到我回来。明白吗?”
“行,我知道了,”罗斯气鼓鼓地回应道,“不过你遇到什么麻烦就告诉我,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要是你还在找那个杀了你爸爸的人——”
“我谁也没找,妈。所以不要再想这件事,只要锁好门等我回家。要是他回来了,别让他进屋,无论发生什么事儿。”
雷蒙德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听着,双肘支在着扶手上,两边的手指互相搭在一起靠在唇边。罗斯答应不会再让他进屋,然后挂了电话。她皱着眉头,抚摸着脖子前面的绿色小胸针,转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刚看清他的笑容,她的脸便被铁锹击中。
雷蒙德耳朵里回荡着刺耳的尖叫声,心在胸口里咚咚咚地狂跳。随着温热的液滴飞溅到脸上,一阵快感顺着血管涌遍他全身,眼前光芒四射。一击、两击、三击,他感觉得到铁锹抬起时,金属擦过骨头那种快意的震颤,听得到铁锹落下时那种铿锵之声。
他浑身的肌肉在抽搐,心在歌唱,血管里奔涌着纯粹的亢奋,如同山洪暴发。
好一阵子,他坐在那儿陶醉在未了的余韵中,感受着渐渐散去的最后几丝愉悦,就像在回味过路女人身后的一缕余香。当心跳渐渐放缓,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时,他朝罗斯一边望去。她瘫倒在墙角里。
“好恶心!”
第一击正中她的面门,他印象非常深刻。愉悦感在他脑子里蔓延,点点亮光像焰火一样在他眼前绽开,令他着迷。他看到她踉踉跄跄地后退,听到她在试图站稳时哀叫不止。第二击的那一刻还定格在他脑海中,他听到了金属擦过骨头时的颤音,感觉到一束电流贯穿了他的全身。第三击的情景很遥远,超乎他的感觉之外。他就像个旁观者,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后退,摔进了墙角。一切就像一场梦,就像某种药物引发的久远的幻觉记忆。
现在,他坐在原地,所有感官渐渐归位。她仰面朝天躺着,就像在晒日光浴,两眼在血肉模糊间向上看着他。当她张开嘴时,喉咙深处传出咕噜噜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