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收到一封来自南京的奏疏。
上奏的,乃是南京守备,魏国公徐承宗。
近来,倭寇的活动日益猖獗,短短一个月内,竟然在福州、泉州等地,十几次登岸劫掠。
据说是因为倭国发生了南北内战,北方战胜统一全国,南方的武士、失意政客和浪人失去了依托,于是流落海上,盘踞海岛,这些人三五十人聚成一伙,趁着夜色上岸劫掠,等到被察觉,便立即逃之夭夭。
南京方面想要出兵剿倭,可是,面对这一盘散沙的倭寇,着实有些头疼。
曹鼐三人对倭寇之患拿不定主意,只好去文华殿寻朱祁钰。
朱祁钰看了奏疏,也是皱眉,无奈道:“这如散沙一般的倭寇肆虐,如之奈何?”
曹鼐等人对视一眼,心说,我们要是有办法,还用得着来寻你?
“不如……殿下去问问皇上,还是让皇上来拿主意吧!”
朱祁钰陡然一愣,心中突然无名火起,说道:“不必劳烦皇上了,既然倭寇肆虐,剿就是了,何须多言。”
曹鼐等人并不知道朱祁钰心中所想,仍旧说道:“可是,这奏疏之中说的明明白白,倭寇三五十人一伙,来无影去无踪,没有固定的基地,水师烦不胜烦……”
朱祁钰却没心思听他说下去,在他心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
从出生的那一刻,他的身份就决定了他的位置。
宣宗皇帝朱瞻基离世之前有两个儿子,长子朱祁镇,次子朱祁钰。
朱祁钰虽然只比哥哥朱祁镇小了一岁,可是,这一岁,却好似一道分界线,一边是君,另一边则是臣,这道线看不见也摸不着,却永远无法跨越。
朱祁镇嫡长子的地位决定了他天生就要当皇帝,即便在宣宗皇帝驾崩时,身为太子的朱祁镇只有八岁,朝中大臣以国赖长君之名义,讨论是否应该迎接襄王入京登基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考虑过朱祁钰。
太子本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只是年纪太小,北元势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因此,大家才会提议由襄王继位。
襄王年长,曾有两次监国经验,在群臣之中的口碑很好,治国理政没有问题,可是,从继承人的角度出发,他不够名正言顺。
至于郕王朱祁钰……抱歉,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最大的原因并非他比太子朱祁镇小了一岁,而是……他是庶出。
朱祁钰的母亲吴贤妃,原来汉王朱高煦府上的一名奴婢,当初汉王造反,朱瞻基御驾亲征,打完仗之后来了兴致,看到此女有几分姿色,一时没把持住,就把人给睡了,后来便赦免了她的罪行,回京城之后,甚至都将人没带进皇宫,而是安置在太监陈符的家中。
宣德三年,吴氏诞下朱祁钰,可是,母子仍然长期隐居于宫外。
由此可见,无论是朱瞻基自己,还是朝中大臣们,对朱祁钰的存在丝毫没有任何的认同感。
直至宣德十年,朱瞻基病重,想起自己在宫外还有个儿子,便派人将吴氏母子召进宫,这时候才正式承认了她们,并托付自己的母亲张太后善待吴氏母子。
由于朱祁钰长期居住在宫外,并且缺少父亲的陪伴,使得他从小的性格就很懦弱,朱瞻基也没指望这孩子长大后有什么作为,只是作为自己的骨血,封个王爷,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便是了。
张太后没有食言,封朱祁钰为郕王,并修建王府供他们母子居住。
这一年,朱祁镇八岁,朱祁钰七岁。
或许是因为父亲的早逝,朱祁镇在皇宫大院缺少人陪伴,这时候王振看准时机,变着法子地哄这个娃娃皇帝开心,以此换取宠信。
可是,王振毕竟是大人,和大人在一起玩,和小孩在一起玩,感觉是不一样的。
于是,朱祁钰这个小透明重新回到大家的视野中。
皇上读书,郕王就是伴读。
皇上去上朝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将自己的弟弟带到殿上。
群臣纷纷进言,如此不合礼制,可是,小小年纪的朱祁镇却坚持把朱祁钰带在身边。
别看他表面很听话,实际上,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对这些老家伙们有一种天生的抵抗情绪。
平日里那些国家大事你们做主就行了,现在我把弟弟带在身边,你们也要管?
于是,在哥哥的照顾下,朱祁钰一直到了二十岁,还住在京师,没有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