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钧离开后,她失神地坐下,将工牌攥在手里,塑料的尖角刺痛她的掌心。
痛感让她清醒,她清醒地回忆起了过去。
六年前,b市盛夏的深夜,燥热的空气中只有蝉鸣的声音。
一张机票,一张请柬,面前薄薄的两张纸上书写着苏安不由自主的命运。
机票飞往美国,订婚宴的请柬上赫然是两个名字——湛钧苏安。
下周是她和湛家的长子湛钧订婚的日子,而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见过湛钧一面。她的后半生就这样轻易地和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连接到一起。
而订,她就要飞往美国,完成在杜克大学商学院的学位。
她反对过,抗争过,甚至幼稚地用自己的生命威胁过,但统统无济于事。
十年前,她失去了交友的自由。三年前,她失去了追求理想的自由。而现在,她即将失去一生中最后的自由——爱情和事业的自由。
她的想法和选择不曾被在意过,父母和家族口中所谓的“正轨”,却是她人生的脱轨。
家里的长辈无不劝她,称这是身为苏家的女人的义务。“朋友”们也在劝她,说结婚了也可以各玩各的,只要当好太太的角色就可以了。
却没有人在意,她和她们是不同的。
钟表的指针指向了凌晨两点,苏安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已经不见一丝犹豫和慌乱。
她从床下抽出小小的行李箱,又从抽屉杂物的最下方掏出一封录取通知书——财经大学的金融专业,是她高考后偷偷报名的志愿。
她把通知书和身份证贴身放好,撕碎桌上的机票和请柬,拎着行李箱缓缓地走出了家门。
夜深人静,万物都陷入沉睡。在知了聒噪的叫声中,她坚定地转身,带上房门,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苏安姐?你还好吗?”苏安纷乱的思绪被打断,梁小惠正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我去透透气。”苏安穿过茶水间,去了少有人来的楼梯间。
一门之隔的茶水间,关于她的议论此起彼伏。
“苏安和老大是不是以前认识啊?感觉氛围有点奇怪。”
“说不定是想学电视剧里,用这种方式嫁进豪门吧。”
“那也是人家的能耐,她长成那样当然有资本。”
所有的议论苏安全当没听见,和湛钧的正面对抗,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
即便明知无济于事,但她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懊悔。谁能想到唯一的一次酒后冲动,就约到了这样尴尬的一个人。
正是这个人,如此轻易就勾起了她深埋心底多年的往事,又如此轻易地让她的牢不可破的理智城墙出现裂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