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言看着樊羽毅,再看着同样想知道原因的吴芗俣,终于开口:“我不想再要她的帮助了。”
“她”樊羽毅起初不明白夏锦言话里的她是指的谁,所以才会问出口,但看着夏锦言脸上压抑不住的悲伤情绪,她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她”究竟是指谁。
“为什么”
夏父逝世后,夏母没过多久就失踪了,在起初失踪的一段时间里,夏锦言用尽各种方法去找母亲的消息,原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可经过查找才知道夏母半点意外也没有,反而在国外生活得好好的。夏锦言放下了担心,以为母亲只是因为承受不了父亲离世的打击而到国外去渡假调整心情,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于是他在家里等着母亲回来,只是,他等了五年,夏母却还是没有回来。夏锦言去找她,她也不见。
虽然不见儿子,但这五年里,夏母并没有忘记儿子,她会每个月都给儿子的卡上打上一大笔钱,所以夏锦言才能一直雇着佣人当着他的少爷。
为什么忽然间不愿意用母亲的钱了呢樊羽毅不明白。
“不想再自欺欺人了。”骗了自己几年,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时间是最残酷的,曾经那么喜欢的人,过了几年后,也许你就不喜欢她了,或者你已经喜欢上别的人了,也或者你都忘记你曾经喜欢过她了。夏锦言并没有多奢求,他只是希望,希望妈妈能够回来和自己一起生活,他可以不当他的少爷,能够忍受贫穷困苦的生活,能够承受得住生存的一切考验,但是他不能忍受自己有亲人,却要像一个孤儿一样活着的生活。他是在父母的宠爱里长大的,没有爱,他不仅仅是不习惯,还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他曾很多次问过自己:为什么妈妈会离开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好是不是她讨厌我了于是他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他一日日地坚持着让自己变得比前一日的自己更优秀,可是,时间长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坚持还有没有意义。
“我已经坚持得累了,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付出的感情若一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那么,再怎么炙热的感情,也会慢慢降温的,最后会降至冰点,然后,也就不再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着自己的母亲的,他所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自己还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唯一一个至亲,自己对她的感情竟然是恨。
他感到疲惫了。
夏锦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怕自己会难过得流泪,五年下来,积攒在一起的委屈和怨恨完全能够将他本就不坚强了的心击溃。胸口那个位置的疼痛忽然剧烈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夏锦言不知道这种痛得窒息般的感觉是因为心痛还是病痛。
“锦言,锦言!”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吴芗俣看到夏锦言的脸忽然变得苍白,吓得立即起身,一步跨到对面的夏锦言身边,然后对樊羽毅说:“锦言的病发作了,快叫救护车啊!”
夏锦言想说“我没事,以后我会好起来的”,可是他睁开眼,看到的人和物却越来越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连说话都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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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琳,小琳!”小秀看着身边和自己一起洗着杯子的樊琳馨,还伸出湿淋淋的手在樊琳馨的面前晃了晃。她手里那只杯子不知道被她洗过几次了,而她还在洗着,而且,自己叫了她两次了,她都没听见,明显地是走神了。
“呃”樊琳馨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小秀。
“我都叫了你好几遍了。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樊琳馨想的是如何帮助夏锦言的事情。前天她下了班后便去了医院,因为待得比较晚,中间去了一次厕所,而在厕所里,她看到了金顺,她好像在哭,看见有人进来了便立即抹眼泪。这种事情在医院里并不奇怪,但因为知道金顺跟夏锦言的关系,所以樊琳馨在看见的时候立即想到可能是夏锦言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她就问了金顺。
金顺告诉她夏锦言又昏倒了,虽然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一想到他的病,想到也许某次他昏倒后有可能醒不过来,金顺就无法不难过不痛苦。她还说到,她的少爷打算不再雇佣她了,而她舍不得少爷。
好好地,怎么就赶人家走呢樊琳馨好奇,于是问了出来。
夏锦言打算不再接受夏母的钱,他下定了决心不再关注夏母的一切事情,想断了一切的妄想,所以想靠自己活下来,于是他就得自己去挣钱。他连养活自己都难,他哪里有钱付给金顺工资,所以,纵然他也不想和金顺分开,可是他不能让金顺白照顾自己,便只好让金顺离开。
金顺说自己可以不要工资。她没有孩子,丈夫也在几年前因病去世,所以照顾夏锦言的这几年,她早已经把夏锦言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用心照顾着,尤其是夏锦言失去了父亲,被母亲抛弃了的这五年,她更是用心。对夏锦言,她早已经不把他当成雇主了,而是自己用心照顾着的孩子,是她的亲人。
金顺舍不得离开她的少爷,而且,更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少爷的病。他那种病怎么能让人放心地去让他打工呢,这万一有个什么事,或者遇到脾气不好的客人和苛刻的老板怎么办,再说,她怎么舍得让她的少爷受委屈被欺负呢!
樊琳馨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所以看着金顺伤心痛苦的样子,她给不出几句安慰的话,可是她的心里却是真心地想帮助金顺和夏锦言的。她知道夏锦言的一些事情,大概能猜到夏锦言为什么会那么做,所以她希望自己能找出个好的办法说服夏锦言,让他接受母亲的钱并且留下金顺。
樊琳馨的担心和金顺是一样的,夏锦言不能去挣钱,因为他的病太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而且,心脏病人是受不得刺激,也不能太累的,心态必须要好,像夏锦言现在这样,真的很让人没办法不担心,而且,他如果不接受母亲的钱,那么,当病发作的时候,他自己怎么支付得起医药费跟手术费
他是不想活了吗樊琳馨对夏锦言的这种决定感到生气。
“没想什么。”樊琳馨对小秀笑笑,她不能把夏锦言的事情拿出来说,毕竟,这不是她的事情。
“是不是在想叔叔的事情,你这些天要上班又还要去医院照顾叔叔,挺累的吧。”虽然樊琳馨还是笑,看起来也很精神,可是小秀觉得樊琳馨需要好好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