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要么升华!
黄昏时我追到了南北湖边。付接已经登上湖水另一侧的山峰,到达了海边高崖上。他不走了,也不再隐藏周身的神气波动,与之相反,从远处的山峰上散发出一种强大而浑厚地气势。一路追行万里不离不弃,到达大陆的尽头时他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恍然乎我们突然心意相通──知道了此时彼此的心意。
付接不想再逃,他想在此地做一个了断。因为他终于明白我既然能够一路追到这里也会继续追他到任何地方,甩是甩不掉的。这里。将是我与他进行一番决斗地战场。要么他杀了我或者重创我,否则这一场纠缠无法结束。我感觉到付接就在南北湖群山的最高峰鹰窠顶上盘腿坐了下来,静静的在调养真气,等待我的到来。我也放慢了脚步,没有继续紧追,举步上了另一座小山岭。
南北湖西面的群山中,有一个两峰夹峙地小山头,南面为南木山,北面为北木山,西望鹰窠顶,东侧为一条三里长的山谷。周围古木参天,竹林茂盛,只有一条小径可供出入。我沿林中小径走上了这座不高的山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见满天星斗闪烁。然后我与付接一样也坐了下来,静坐调息,洗去这一路风尘疲惫。我想付接也能知道我地心意,最终放手一战之前,我们都需要好好的休息和整理一番。明日日出之时,我将和他做一场了断。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身心一静立刻感受到此地有一股纯净无比的仙灵之气。我突然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此地名为谈仙岭,是千年之前的仙人飞升遗迹,这位仙人姓谭。
南唐道家谭峭,字景升,号太极子,拜嵩山道士为师,得辟谷养气之术,世称“紫霄真人”。他为潜心修道,游遍名川大山,最后选在此修炼丹药,专心著述。谭峭在这座小山上结炉炼石,辟谷养气,兼为当地百姓采药治病,并留下了传世之作《化书》。谭峭飞升之后,人们把南北湖畔这座小山称做谭仙岭。汉字古意“谈”与“谭”可以相通,千年流传到如今此山已名为“谈仙岭”。
我很小的时候,金爷爷教我书法,曾经让我写过一首诗:“线作长江扇作天,靸鞋抛向东海边,蓬莱此去无多路。只在谭生拄仗前”。写完了金爷爷让我背下来,然后跟我讲了谭峭与《化书》地故事,也讲了南北湖的种种传说以及谈仙岭。那时我十分好奇,当作一个神奇的故事来听,记的十分清晰。我虽然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但一走入此处就像记忆被唤醒
一般。感觉十分亲切熟悉。
我没有打坐入定,而是在一棵参天古木下坐好,静静地感悟此地久远而清晰的气息。我想起了风君子对我说地一段话,就是那夜他传我的“胎动”心法中的一段。“碎瓮”之后入“玄关”,那么到了“玄关”门前又该如何修行?仅在定坐中不可得,需要自己去感悟,所谓“胎动”实际上就是在寻找真人自我的源头,并且超越这个源头达到另一种超然存在的状态。
在忘情宫下浮生谷中,得天月大师相助,风君子借天时地利送我入玄关之门。但再进一步的感悟就要靠我自己了。入玄关门后,到圣胎凝结、瓜熟蒂落需要多长时间?心法里说的是“十月怀胎”。那时间真的是十个月吗?风君子说不是,十月之说只是一种虚指象征。比如我在妄境中曾流连三天三夜,对风君子来说只是一弹指而已。又比如法海在我看来定坐六十年,对于他来说只是闭上眼睛再睁开。
从“胎动”的口诀心法来看。“碎瓮”之后是“玄关”,“玄关”之后是“眼前”,自古丹书中有口诀“玄关在眼前”。正一门的三十六洞天丹道将这一境界分为四洞天地步骤次第修行,而风君子传我的四门十二重楼将这四洞天只合为一重楼。“玄关在眼前”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先有“玄关”才有“眼前”,我以前一直难以理解。但今夜在谈仙岭上突然想通了!
我想起了谭仙人那句充满禅意的诗──蓬莱此去无多路,只在谭生拄仗前。这个世界是如此广漠又是这样渺小,我要追求的境界是如此飘渺又这样接近。所谓飘渺是因为它伴随我而我却意识不到。所谓接近那是它就在眼前!在哪里?就在你以手拄仗的地方。《金刚经》中提到“无所住”,然后又讲到“应如是住,如是降服其心”。今时我终于懂了,虽然没有豁然开朗,却也是一种朦胧地顿悟。这就是“玄关的眼前”。修行境界的突破不在定坐中得,而在此刻突然间的体悟
玄关中出现的一点萌芽,一点存在状态地意识,从永恒静止的那个点开始苏醒过来,一点一点的在生长。渐渐地开始与外界沟通。如此细小的却能与整个宇宙相呼应,我的心念之小可以退于无,心念之大也可以归于无所有。我领悟心念力之后自创的神宵天雷法术我今夜终于完整的理解了它,它的威力并不完全在于我的法力,在于它能激应天地间的多少力量。我是一个境界的“引”,关键是我地精神世界能够凝聚多么广漠的内涵。
一坐便是一宿。树枝上滴下的露水提醒了我新的一天已到来。我睁开眼睛,感到有点眩目──太阳尚未升起,但天光已经放亮。虽然看不见远处的大海,却能从天际的白辉感受到海面上波光粼。粼。几只白鹭从湖边薄纱似的水雾里飞出,苍苍蒹葭被在晨霭中勾勒出摇曳的剪影。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向付接所在的鹰窠顶走去。
付接与我一样也在这仙灵之气充盈的群山之间调养修习了一夜。也许是心性的不同,我们选择了不同的地方驻足。我在谈仙岭中,他在鹰窠顶上。鹰窠顶是海天之际的最高峰,峰顶岩石状如雄鹰展翅,倒和七叶驻足的芜城飞尽峰顶有几分相似。在此修行,有小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有接天而俯视众生的心境。我登上鹰窠顶的时候,付接背对大海长身而立冷冷的看着我。我在他面前几丈处站住,我们之间自然而然的有了一段对答。
付接:“你终于来了。”
“不是我来了,而是你无处可去。”
付接:“不是无处去,而是不想去。我就是要在这里等你前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远逃万里。”
付接:“你看不出来吗,这一夜,我的伤已经好了。”
“伤是你的伤,与我何干。”
付接:“你以为今天能够杀得了我吗。”
“不杀你,又怎么能知道。”
付接:“你不怕死吗,离开这里你还可以好好活着。”
“不知生,焉知死。我不怕死,但我也不想死,我的修行是长生久视。杀了你,就是为了好好活着。”
付接:“如果我杀了你,别说长生,你这一辈子就是个短命鬼。”
“不知死,又怎能得长生。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你而横遭不测,你残害众生,我也是众生之生。不除你这种邪魔,众生如何能得长生。不杀你,我如何能生,怎知他人不是我,又怎知我不是他人。”
付接:“小小年纪,哪来这般口气。”
“昨日路遇半截葬花残碑,今晨刚刚想明白这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