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类,不时放到鼻子前去嗅一下,清一清神,认为要这样才能消除那充满在空气里的病人、
药物、和尸体的气味。
有些人为了自身的安全,竟抱着一种更残忍的见解。说,要对抗瘟疫,只有一个办法—
—唯一的好办法,那就是躲开瘟疫。有了这种想法的男男女女,就只关心他们自己,其余的
一概不管。他们背离自己的城市,丢下了自己的老家,自己的亲人和财产,逃到别的地方去
——至少也逃到佛罗伦萨的郊外去,仿佛是天主鉴于人类为非作歹,一怒之下降下惩罚,这
惩罚却只落在那些留居城里的人的头上,只要一走出城,就逃出了这场灾难似的。或者说,
他们以为留住在城里的人们末日已到,不久就要全数灭亡了。
这些人的见解各有不同,却并没个个都死,也并没全都逃出了这场浩劫。各地都有好些
各色各样的人在自身健康时,首先立下榜样,教人别去理会那得病的人,后来自己病倒了,
也遭受人们的遗弃,没人看顾,就这样断了气。
真的,到后来大家你回避我,我回避你;街坊邻舍,谁都不管谁的事了,亲戚朋友几乎
断绝了往来,即使难得说句话,也离得远远的。这还不算,这场瘟疫使得人心惶惶,竟至于
哥哥舍弃弟弟,叔伯舍弃侄儿,姊妹舍弃兄弟,甚至妻子舍弃丈夫都是常有的事。最伤心、
叫人最难以置信的,是连父母都不肯看顾自己的子女,好象这子女并非他们自己生下来似
的。
因此许许多多病倒的男女都没人看顾,偶然也有几个朋友,出于慈悲心,来给他们一些
安慰。不过这是极少数的;偶然也有些仆人贪图高额的工资,肯来服侍病人,但也很少很
少,而且多半是些粗鲁无知的男女,并不懂得看护,只会替病人传递茶水等物,此外就只会
眼看着病人死亡了。这些侍候病人的仆人,多半因此丧失了生命,枉自赚了那么些钱!
就因为一旦染了病,再也得不到邻舍亲友的看顾,仆人又这样难雇,就发生了一种闻所
未闻的风气。那些奶奶小姐,不管本来怎么如花似玉,怎么尊贵,一旦病倒了,她就再也不
计较雇用一个男子做贴身的仆人,也再不问他年老年少,都毫不在乎地解开衣裙,把什么地
方都在他面前裸露出来,只当他是一个女仆。她们这样做也是迫于病情,无可奈何,后来有
些女人保全了性命的,品性就变得不那么端庄,这也许是一个原因吧。
有许多病人,假如能得到好好的调理,本来可以得救,现在却都死去了。瘟疫的来势既
然这么凶猛,病人又缺乏护理,叫呼不应,所以城里日日夜夜都要死去大批大批的人,那情
景听着都叫人目瞪口呆,别说是当场看到了。至于那些幸而活着的人,迫于这样的情势,把
许多古老的习俗都给改变过来了。
照向来的风俗说来(现在也还可以看到),人死了,亲友邻居家的女眷都得聚集在丧事
人家,向死者的家属吊唁;那家的男子们就和邻居以及别处来的市民齐集在门口。随后神父
来到,人数或多或少,要看那家的排场而定。棺材由死者的朋友抬着,大家点了一支蜡烛,
拿在手里,还唱着挽歌,一路非常热闹,直抬到死者生前指定的教堂。但是由于瘟疫越来越
猖獗,这习俗就算没有完全废除,也差不多近于废除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新的风气。病人
死了,不但没有女人们围绕着啜泣,往往就连断气的一刹那都没有一个人在场。真是难得有
几个死者能得到亲属的哀伤和热泪,亲友们才不来哀悼呢——他们正在及时行乐,在欢宴,
在互相戏谑呢。女人本是富于同情心的,可是现在为了要保全自己的生命,竟不惜违背了她
们的本性,跟着这种风气走。
再说,人死了很少会有十个邻居来送葬;而来送葬的决不是什么有名望有地位的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