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你替我送一封信。”
我望着晴朗的天色,心底里却没有一丝的阳光,厚重的阴霾如同帽檐般盖在我头顶。
绿芜说她走遍了京城里所有的金铺,也查不出金玉佛的出处,但离奇的是,有一家名为[故里]的店掌柜横死家中,连血迹都还未干。
景迟说老王爷抱病在身,须得遵从医嘱,静以休养,不宜见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眼下这一桩一件,早已在我意料之中,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总抱有些不该有的期盼罢了。
“什么信?”绿芜问,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噙着泪珠,在晨曦里闪烁着剔透的光亮。
我幽幽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如同旭日破晓般沉甸甸。
兴许,这是唯一的出路了。
“小姐?”绿芜见我不动声色,噤若寒蝉地问:“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漫不经心地应着她,环顾卿府四周,惨白的封条之后,意味着我连家中的一纸、一墨都拿不到。可我必须写信给他。
“绿芜,你的丝帕借我一用。”
我灵光乍现,以缟素帕子为信笺,以指尖血为笔墨,以景迟弓着的背脊为案牍,寥寥数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绿芜,你把这封信送去齐王府,亲手交给二公子。”我将丝帕交付给她,思前想后,嘱咐道:“无论他问什么,你都不要回答。”
“速入宫面圣,请旨赐婚,我在华清宫等你。”绿芜不禁轻轻地念出声,她一张樱桃似的小嘴都惊得合不上了:“小姐,这…这是为何?婚姻大事,不可戏言,请您三思!齐家的二公子他…他…小姐您不能嫁给他,老爷他也绝不会答应的…”
“我只有进宫面圣,才能够为卿家洗刷冤屈。”我何尝不知自己在以身犯险、以命相搏,可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我并非朝臣,面圣申冤难如登天,顶多只能够求见后宫妃嫔——我只能把他牵扯进来了。”
绿芜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到蛛丝马迹,只能说秦家的手段实在迅猛而决绝,我若再不剑走偏锋,只怕也会沦为刀俎之下的鱼肉了。
“小姐……”绿芜欲言又止。她心里清楚,但凡是我思量、定夺过的事,就绝无更改主意的可能:“我和景迟陪你去。”
“不,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我抬头看了看往上窜的太阳,吩咐道:“绿芜,你速去齐王府送信,一刻也不可耽搁了;景迟,你快马加鞭赶去青城,到长生崖找一个叫墨白的人,告诉他,我答应他的条件了,三日之内,言出必行,不过当下,我要他长生阁立即遣人赴京,暗中护我父亲性命周全!”
齐长风毕竟只是个傻子罢了,他若能与我配合得天衣无缝,将皇上拉到未央宫里来见我,那自然是极好的;如有万一,他做不到,其中稍有行差踏错,这盘棋我就无力回天了。因此,我不得不多计算几个回合,而长生阁就是一条退路。
“我知道了,这就去!”景迟翻上马背,右手牵拉马缰,双腿夹击马肚,“吁———”,一匹红棕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小姐你只身入宫,凡事自个儿千万要当心…”绿芜忡忡地望着我,半晌,箭羽似地往西南边的齐王府跑去了。
此时,整座卿府愈发安静了。
近来天色晴朗了好几日,积雪早已经化了,脚踩着黄土地上也听不见声响,只有从我心底冒出来的愤恨,“突突”地作响,像一条火舌头,不断地乱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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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宫坐落在湖畔,我站在桥头上放眼望去,其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那飞檐上的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雕镂细腻的汉白玉栏杆台基显得十分壮美,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我低头看着华清湖,浮萍满地,波光粼粼,碧绿而明净。船在大殿外停下了,我提着裙摆离船上岸,不禁惊叹于华清宫的造设——宫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鬼斧神工。
“请问你是哪个宫里的?无论何事,告知我便是了。”一名身着紫衣的宫婢迎上来,弯下身拘了拘:“我们家娘娘偶感风寒,不便见客。”
我莞尔地笑了笑,从云袖里掏出一锭金,悄然地交至她温润的手心里,细语道:“我是齐王府的人,今日专程来向淑妃娘娘谢礼的。”
“既是王府的人,奴婢自然要为您通报一声了。”她低着眉冲我笑了笑,心领神会地将手缩回袖中,转身进了偏殿里。
我环顾四周,只见宫殿金顶红门,古色古香,庄重华丽,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着游龙戏祥云,栩栩如生,分外壮观。
“请随我来。”不一会儿,那名紫衣宫婢又出来了,她身后是敞开的朱漆宫门。
我缓缓步入殿中央,扑鼻而来的是袅袅檀香,若隐若现,忽有忽无,沁人心脾。它的主人有一双葱白似的玉手,轻轻地合上香炉盖,她才徐徐地回过身来……
秦淑妃身着一袭水蓝色宫服,外罩乳白薄纱衣,上以翡翠色丝线在上绣着藤纹,裙裾边用粉色丝线绣着细碎的樱花瓣,花蕊之上勾着一层金丝,仿佛给这樱花打造了一个金色的睡梦,在阳光底下,璀璨耀眼
细看,她将一头青丝绾起,用一支烧蓝点翠牡丹簪固定,此簪乃玺石所雕刻而成,少垂下的许几缕流苏汇集在脑后,悬缀着一颗东珠,走起来摇曳生姿,脖间戴着一条黛熏钰彤链,手上戴着碎花金湘镯,衬得肌肤雪白如美玉。
“小女凤舞……”我笑盈盈地拘了拘身子:“恭请淑妃娘娘圣安。”
“听说你是齐王府的人?”她细长的丹凤眼瞥过来,举手投足皆带着丝缕的傲气:“华清宫与齐王府素不往来,并无交情,你说你专程来答谢本宫——所指何事?”
我见她姿态、神色和语气百般嚣张,心底里反倒舒了口气:这种人向来不可一世,只听得进阿谀谄媚之言,只喜交奴颜媚骨之人,这点于我而言,大有裨益,毕竟我只消花费些气力说好话,讨她欢心,她也就不大会揣测我的来意了。
“昨日里,秦相给我家老王爷送来一样礼物,还说这东西原本是淑妃娘娘最青睐的物件了,堪称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但我家王爷说了,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这份礼他必得合浦珠还、物归原主。”
我说罢,自广袖里取出一只暗红金花锦盒,缓缓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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