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贺楼反应过来,松开桎梏住小怪物的双手,察觉自己闹了个大笑话,有些尴尬,解释道:“它吃人,我担心……”
晏醉玉体贴地表示无妨,“他吃不了我,里面那头都没能吃掉我,他还逊色了些。”
贺楼骤然想起正事来,忙追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蝠龙没伤到你吧?那么大一条,刚刚的声音是不是它发出来的?”
“不用管它,那么大的个子暴躁易怒,早晚损寿。”晏醉玉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看向躲在石头后面,依旧盯着自己流口水的怪东西,“相比于我,它是谁?你认识的新朋友?”
贺楼下意识摇头,小怪物抓抓石头弄出动静,殷切地朝贺楼嗷呜一声。
晏醉玉笑:“它很喜欢你啊。”
贺楼扭头,对上小怪物期冀的目光,认命地抓抓头发,“好吧,酒肉朋友。”
晏醉玉笑出了声。
贺楼让小怪物去远一点的石头后面呆一会儿,拉着他如此这般不放心地嘱托一遍,才回来跟晏醉玉报告一路见闻。
他说得言简意赅,晏醉玉若有所思地抱着双臂,“任家改造他,可能是为了蝠龙体内那一半祖龙血脉,书院杀不死蝠龙,只能转而用引生阵削减蝠龙的生命,龙脉特殊,能养天地,削减的那一部分会以其他方式滋养方圆百里,他们肯定是挖到书院遗址,下了地宫,研究明了蝠龙和引生阵后,试图复刻一个「蝠龙和引生阵」,用以滋养私宅,任老爷请的那些道士,看来有些手段。”
贺楼不敢置信,“血脉……还能转移?”
“能。”晏醉玉笑了笑,“异兽的血脉,就像修士的灵脉一样,异兽血脉会赋予他们独一无二的特性,也是它们修习的基石。相同的血脉是相容的,可以彼此传递,自然可以转移。不过人类当中,存异兽血脉的,寥寥无几,大部分异兽气数深远,能活几百上千年,远比修士命长,所以血脉在他们的体内的传递要更恒久,关在塔底的那只六翼蝠龙,就是祖龙分支,而你曾经在十方台上交手的风彩翼,挖掘出了稀薄的凤凰血脉,即便是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血脉,在人类修士中也万中难出其一。”
“这样……”贺楼转头看向小怪物的方向,“那他……”
“他应该不是,如果血脉相容,龙骨入体后不会异化成这个鬼样子,任老爷应该只是拿他当一个容器,他灵智不全,却身强体健,这样的躯壳,装什么都好用。当然,没有血脉的话,改造过程中,痛苦会无限递增。”
贺楼不忍心看小怪物的眼睛了,转过头来低声说:“他真可怜。”
晏醉玉静望着远处百无聊赖的小怪物,俯身在贺楼耳边说了一句话。
……
他们正准备上前殿去寻钟关等人时,钟关等人顺着贺楼留下的那根藤蔓爬下来了。
多亏那一声巨响,和晏醉玉那个惹眼至极的火把,两军成功会师。贺楼从唐书身上搜刮出来半包手撕牛肉,一点一点喂给小怪物,唐书两人不敢靠近,远远蹲着,像两个「慈祥」的老父亲,满脸怜爱。
没人能对任睿风惨绝人寰的经历无动于衷,哪怕他现在是个小怪物,还会吃人。
钟关将晏醉玉拉到一旁,低声交流,两人交换了信息之后,钟关叹着气:“满门忠烈。”
晏醉玉点点头,用下颌示意塔底的蝠龙,“我刚刚试探过,风刃大阵有所破损,引生阵完全废了,兴许是十年前任家那些道士留下的隐患,他们要进地宫,要取蝠龙的骨,还要研究引生阵,恐怕当初书院留下的几个后手都被他们动过,才造成如今的局面,风刃大阵修复一下就行,不过引生阵早在百年前失传,我也只在典籍中见过,要重新布下的话,可能得费一阵功夫。现在最麻烦的是,蝠龙近期进食足量,其中还有十几名修士,它现今的状态近乎巅峰,无论如何,我们灵台被压制,恐怕不能在在它眼皮子底下安然来回。”
“嗯……”钟关点点头,而后猛然反应过来,“你试过?你怎么试的?你进塔底了?”
晏醉玉无所谓地摊手。
钟关上下打量他几遍,摇摇头,“你连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里闯,晏醉玉,你早晚出事。”
晏醉玉啧了一声,“钟长老,德行,少咒我。”
钟关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也懒得争执,“里面什么情况,与我细说一下。”
风刃大阵对蝠龙的压制确实在十年前遭遇了一波腰斩,但同时任家也取走了蝠龙颈后三寸最重要的龙骨,如今蝠龙可以在月圆之夜结界失守时将手伸到地面上,可不管它吞食再多的修士,也达不到百年前的巅峰。
最保险的解决方法,是修补风刃大阵和结界,填入引生阵,继续百年前先辈的思路,最好在附近留人驻扎,只要监管得宜,百年内蝠龙必定飞灰湮灭。
这是最安全,最不容易有伤亡的方案。
另一边,贺楼沉默地给小怪物喂牛肉,心中默默垂泪。
晏醉玉附在他耳边说的话是:“他时日无多。”
强行镶接龙骨本就不合常理,任睿风属于人的那一部分承接不了龙的强横血脉,属于龙的那一部分又无法为他提供强大的生命力。任睿风也不愿意吃人,他要是像蝠龙那样吞食修士,说不定能强行融合龙脉,但如今这样……容器的寿命,已经一眼就能看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