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里摸索着。
开始跟着怪老头儿走得急,并没有主意暗道的结构,现在自己一个人走着,脚下又有些拖拖拉拉,便打量清楚了这个密道。
密道大约两米高,两米宽,可并肩而行两人而不觉拥挤。道壁全为花岗岩打造,严丝合缝。按理来说密道多为弯曲扭转,但这里却给人以一种一直直行的错觉。
面前竖着一道石壁,想必这就是通向康老爷子房中的门了。房里人们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应该是御医正在对康熙说注意的事项。
我命由天不由我
又等了半晌,房中才安静了下来。正当我仔细研究面前的一堵石壁寻找出去的方法时,忽然听得耳边一声炸响:“谁?”
我屏住呼吸,心下奇怪并没有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响动,又听得康老爷子补充了一句:“密道中的是谁?”
不由得大吃一惊,虽说康老爷子是练家子,身上功夫也不弱。但是我在这边除了呼吸声并没有发出别的响动,这要说隔墙听音,未免也太玄乎了一些。
转念一想又不禁释然,既然刚才那怪老头是康老爷子的人,那这条通往自己住所的密道定然有什么监控的方式,使得康老爷子那边知道随时有人进来。照这样看来,恐怕这面石壁也只有在康老爷子那边的控制下才能打开了。
心下了然,便干脆大大方方地说道:“民女沈未名,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屋内忽然听见一声杯碗落地的沉闷的响声,而后室门一下子被人推开,有侍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叫道:“皇上!”
“朕没事,你们先下去吧。”康老爷子的口气依旧是淡淡的,只是言语中多了几分苍老和疲惫。
“是。”那侍卫恭声道,门“吱呀”一声又复关上了。
“出来吧。”康老爷子轻声似叹非叹了一声,紧接着耳边便传来器械吱呀接合分离的声音,面前的石壁便在这咿咿呀呀声中慢慢向两边分开。
石壁向两边退开,便露出一段长一米左右的甬道。甬道两中空的无门衣橱,上面左右各挂了两套太监服,两套侍卫服。
无怪乎刚才室内的对话能够听得清楚,原来是因为这石壁中空所致。
甬道底,便是康熙的卧房了。红纹云秀羊毛毯,沉香带座凤凰山,架上一溜排开翡翠如意座,带顶龙泉炉,珊瑚镀金座等古玩物什,一对灯烛在琉璃灯罩中摇摇晃晃地在地上曳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很久没有见过皇宫中的珍贵玩意儿,再一乍见,竟觉得晃眼十分,生出了一种陌生和萧索的意味。
我快步走出甬道,转头看见康熙正试着从床上坐起。他的面色很不好看,用枯槁来形容亦不为过。两颊深深地陷了进去,脸上血色全无,连最爱护的山羊胡子也失了光泽。
他的身体也瘦得厉害,脸上的沟壑又加深了几分,只有一双鹰目依然熠熠,昭示着他凛然高贵的身份。
康老爷子两肘撑在床上,似乎尽力想要坐起来,但反复几次都没能成功。
我心里一酸,往日见惯的都是他万人之上威严凌厉的模样,哪里看到过面前这副力不从心虚弱无助的样子。
不知道是为了替他掩饰还是为了替自己掩饰,我忙上前几步,搀着康熙坐起来,又拿过一个靠垫小心放在他的腰下,这才退后一步,恭恭敬敬跪下叩首道:“未名叩见皇上,未名私自进京,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康熙的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听到后半句,眼中的光彩又黯淡了下去,轻轻抬手,示意我起身。
“坐吧。”康老爷子抬起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紫檀描金团凳让我坐下,双眼便在我脸上不住地打量。
我这才想起此时还带着人面面具和发套,便侧过身子卸下面具物什,还回了本来面目,只留一个头套盖在头上。
“想不到你这一走便是十年。朕也老了。”康熙笑着叹了句,目光在我的脸上缓慢地移动,像是在捕捉我的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皇上。”我鼻子酸酸的,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谁也没有想到再见之时,便是诀别之前,只有垂首看着自己的指尖。
“在你离开的时候,朕总是会想,如果当初你一直留在德妃那儿,现在会不会快乐许多。如果不是那天朕恰巧遇见了你,你或许永远也不会牵扯进这诸多的是非之中。”康熙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像是积攒了很多力气一样慢慢说完了这句话。
我知道他现在的体力难以支撑他进行这么长的对话,便也不再互打哑谜,干脆尽可能的说得明白:“不,皇上,未名知道皇上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更何况,若是没有皇上,未名只怕此刻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和皇上说话了。”
生活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上面的牵绊太多,每一根线都握在不同的人的手中,只是每个人微微动一动手,便与既定的轨道南辕北辙。
当初在德妃处当值的时候,生活确实一帆风顺惬意无比。那个时候最大的烦恼或许就是应付那几个乳臭未干的皇子阿哥们了吧。
可是现在,生存才是第一原则。能够在这一场血雨腥风中存活,才是所有人心底最渴求的吧。
说起来到还要感谢这外放的十年,毕竟我可以没心没肺的置身事外,将头深深地埋进沙子。但是一旦面对,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每个人的位置在这十年中暗换参商,这种沧海桑田的改变使人无力去细想每一丝变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