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边郡传来的蒸饼,加了蜜和枣。”
刘彻接过漆碗,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拿起面饼,撕开送到嘴里。
见状,王皇后下意识皱眉:“太子,在椒房殿就算了,天子面前万不可如此。”
刘彻没说话,吃完整个麦饼,端起热汤饮了一口,就准备起来离开。
“不多留一会?”
王皇后道。
“儿尚有功课,不可多留。”
提起读书的事,王皇后接下来的话就只能咽回嗓子里。
走出几步,刘彻忽然停住,转身看向王皇后,神情严肃,甚至透着几分冰冷,完全不像一个八岁孩子。
“阿母,彻有一问。”
“何问?”
“在阿母心中,彻与舅父熟重?”
“太子怎会有此问?”
王皇后面露诧异。
刘彻只是看着她,片刻后再次拱手。他没有听到答案,却已经有了答案。
“不对,太子,阿彻!”
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王皇后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追出殿门。可惜刘彻已经大步走远。殿前的宫人看到这一幕,都立刻低下头,几个胆小的已经瑟瑟发抖。
指甲抠入门框,顶端劈裂,王娡丝毫感觉不到疼,只有心不断下沉,一直沉到谷底。她十分清楚,刘彻问的不是王信,也不是田蚡,而是王氏和田氏,整个后族!
“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如果就此母子离心,王皇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补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刘彻肖似天子,却又截然不同。一旦心冷起来,就再也不可能焐热。
离开椒房殿后,刘彻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突然不想读书,无论黄老还是儒家,都不想去听。
走着走着,迎面遇上被挡在长乐宫外的馆陶长公主。
窦太后说到做到,说不见就不见。刘嫖连续入宫几次,都被拦在长乐宫外,连景帝求情都没用。
“姑母。”
既然见到了,就不能不打招呼。纵然心中烦乱,刘彻还是摆正表情,礼仪一丝不错。
“是太子啊。”
刘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是去哪里?”
“正要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
刘彻本想说去读书,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成了长乐宫。
听到刘彻要去见太后,刘嫖的笑容更为勉强,简单寒暄两句,就急匆匆的离开宫中。目送馆陶的背影,刘彻定定站了一会,随后调转方向,迈步向长乐宫走去。
知晓太子去了椒房殿,随后又去了长乐宫,景帝放下竹简,不由得笑了。
“没让朕失望。”
再看窦婴递上的奏疏,尽言“掠卖-人口”之恶,思及日前太仆请罪时上禀之事,笑容渐渐收起。
“王信可用,田蚡,免官吧。”
王信没有什么才学,性情庸碌,不会有太大作为。只要老实听话,用来对付窦氏,会是一把不错的刀。田蚡善于钻营,且行事没有顾忌,景帝之前未曾注意,一旦留心,自会厌恶到底。
刘彻登基之后,是否会启用田蚡,暂时不得之。在景帝朝,太中大夫已经是田蚡的极致。待到免官之后,就只能混吃等死。
赵嘉没想扇动翅膀,偏偏风从长安来,又转成十二级刮了回去。
其结果就是,本该在景帝后期就崭露头角,并逐渐攀上高位的田蚡,突然啪嚓一声摔到地上,再想爬起来,绝不是那么容易。没有田蚡在前边钻营,田氏想要成势,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后族的另一支王氏,老实的话,被利用过后还能当个富贵闲人。若是不老实,下场同样可以预期。
作为窦氏,有窦太后在,暂时无需担忧。一旦窦太后不在,注定会成为太子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