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平复了呼吸之后,像是脱水已久的鱼,无力地陷入柔软的垫子里,闭上了眼睛。
&esp;&esp;这时候庄征闻声而来,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观望。城澄见了便起身,过去问他:“王爷向来不吃药的么?”
&esp;&esp;庄征给她补了个礼才道:“是啊,多少年的事情了,殿下从来不肯吃药。好在殿下身强体健,极少生病……”
&esp;&esp;“那也不能就这么扛着呀,又不是没有大夫可瞧。”城澄难得拿出王妃的样子来,“宫里来的太医怎么说?”
&esp;&esp;庄征欲言又止:“太医把了脉,说是风寒。只是太医也清楚殿下的性子,所以……”
&esp;&esp;“可他发热了呀,这样真的没关系么?”她现在忽然间开始怀疑那个太医是不是皇帝派来的奸细,故意想把荣王烧成个傻子,这样他就不能造反了。“这样吧,麻烦你差人再往宫里头跑一趟,就说王爷发热了,让那太医再过来一趟,开个方子。”
&esp;&esp;庄征道:“奴才去请太医过来是没问题,只是殿下他……”
&esp;&esp;城澄真想不明白,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跟着王爷有好些年了吧?那你知不知道,王爷他为什么不肯吃药?”
&esp;&esp;庄征欲言又止,为难地看着她:“这……”
&esp;&esp;瞧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看就是知道隐情。城澄绷着脸,催促道:“还不快说!”
&esp;&esp;“回王妃的话,殿下从来没说起过,只是奴才私心揣度着……”他瞧着城澄的脸色,压低声音说:“殿下可能是因为怕苦。”
&esp;&esp;“啊?”她愣了,一个大男人,上战场杀敌都不怕,竟然怕苦?
&esp;&esp;庄征差点就给她跪下了:“王妃殿下,这事儿您可千万别说是奴才说的啊,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esp;&esp;城澄微微笑了笑,心想跟着荣王这么多年的人不是他也就是南慧了,荣王要当真追究起来能查不到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笑道:“去吧。”
&esp;&esp;庄征领命,去请太医了。再不赶紧,只怕宫门就要落钥了。
&esp;&esp;城澄看他走远,方才转身回屋。他仍旧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esp;&esp;错金螭兽香炉里燃着安神香,袅袅娜娜地腾空飘散,不知不觉间便让人放松下来。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温和多了,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像是个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
&esp;&esp;要是换一个身份,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当初她会不会爱上他呢?
&esp;&esp;假设的事情,总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城澄苦笑了一下,正准备离去,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esp;&esp;她回过头来看他,吓了一跳:“您没睡着啊?”
&esp;&esp;“别走……”他的声音沙哑至极,不像以往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命令,竟然让她听出了一丝恳求的意味。她没有办法对着一个病人硬起心肠,只得又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esp;&esp;“我没有要走,只是到了晚膳的时辰了,您想吃点什么?”她和声细语,像哄孩子一样地说。
&esp;&esp;“本王不饿。”他不假思索地说完,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她说:“你还没吃东西吧?”听说宫里来了懿旨,她忙了一整天。他身为人父,亦能理解。骨肉分离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esp;&esp;婢女们说她的起居都有人汇报给他,她初时还不相信,现在才知道他对她的日常当真是了如指掌。她笑了笑说:“不饿也得吃东西,我饿了,叫人摆到这儿来,咱们一起用一点吧?”
&esp;&esp;他点点头,看她出去叫人传膳。忙里忙外的样子,当真有了一个妻子的模样。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敷衍呢?他凡事都算计得那样明白,唯独这件事情他看不透,也不敢看透。因为真相,无疑是对他自己的一种伤害。
&esp;&esp;她让人做了粥,还有几样小菜,清蒸了一个肉末蛋,都是极适合病人吃的。见她作势就要喂他,裴启旬笑了笑,刚想说他只是风寒,手脚又没残废,可是当她的指尖靠近之时,那股似麝非麝的幽香又令他着迷。他像是着了魔,乖乖地张嘴,她让吃就吃,她让咽就咽。
&esp;&esp;好嘛,只是生了一回病而已,他好像真的回到小时候了。
&esp;&esp;但这种滋味很好,一点都不赖。他享受地用完这一餐,等两人都吃了个七八分饱,便让人把餐具撤了,又说起话来。
&esp;&esp;城澄心里一直没忘了南慧的事儿,见裴启旬这会儿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就看似不经意地提起她:“好端端的,您怎么突然想到要给南慧许人家呀?”
&esp;&esp;他心里咯噔一声,南慧向她求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城澄的心竟然这么大,还真的过来替南慧说话。
&esp;&esp;他不咸不淡地说:“她年纪不小了,就是宫女也有放出宫的时候。”
&esp;&esp;“那也不急呀,慢慢儿选吧,总得她自己满意才好。您是没瞧见她那天的样子,我从来都没见南慧那么失态过。您是不是凶人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