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辈,我的同事和朋友,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进入了这部小说,我不再是写一段过去的历史,而是“我们”和历史之间无法回避的思索。
去年的一个深夜,我还在网上浏览,突然一位网友的话跳入了我的眼帘:喂,现在还有人没睡吗?我刚看完了抗战小说《追我魂魄》,中国,我为你自豪!
这位年轻人——不知为什么,我无端的认为他很年轻,而且很可能是正在读书的学生——可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有人正在静静的倾听着他的声音。
如果那些抗日先驱英魂有知,他们会觉得他们的血没有白流。
一些旧闻,一缕魂魄(1)
文史航
如果后世的子孙不能仰面体察,这光亮几乎为黑暗与遗忘共噬。
这一年眼看要过去了,我没有特别的惋惜,却也带了一点隐忧。
因为这是2005年,抗战胜利的六十周年。国人以六十为一甲子,万事都希望有些交代,结果呢,只是听说日本国的自卫队要改成自卫军了。别的事,没什么结果。
然而这一年确实要过去了,明年是抗战胜利六十一周年,国人怕是不习惯纪念六十一周年的,逢五逢十才有缅怀的激情,或者说,不缅怀一下觉得说不过去。
明年,大家都会省点事情了。元旦过后的全国图书订货会,抗战肯定不会是热点了吧?今年没挤进央视一套黄金档的抗战电视剧,明年怕也会继续砸在手里。
抗战的事情再被人提起,恐怕就要看东邻日本有什么动作了。他们若是嚣张,我们就能想起来愤怒,他们若是懒得嚣张,我们也就不容易愤怒。总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其实呢,“人家不忘,吾等之师”,也许更确切点。人家若是始终不忘,就真的是我们的老师了——拜神社,改教科书,改宪法……等于是老师给我们出的一道一道思考题,让我们凝神,让我们无语,让我们知道,一切还不是了断。
我是个干编剧的,我曾经发下志愿,一年写下一部中日关系的电视剧,可是,只做成两个,相隔五十年的两个故事;我是个东北人,祖上是当过亡国奴的,我也还没机会为东北的十四年沦陷写点什么——这都是让我偶尔发呆的事情。
目前我能做的,就是买书,买那些跟日本有关的历史书,买新书更买旧书,我不能眼看那些旧书化为纸浆,因为,它们本是血浆凝成的吧。
前一段买到了日本人田中正明的《“南京大屠杀”之虚构》,1986年世界知识版的内部读物,印数只有七千八百册。我且摘录书中几个小标题吧——《“南京大火”纯系谣言》、《从未耳闻》、《广岛才死十四万人》、《东京审判史观的迎合者》、《抢劫——中国军队的恶习》、《保护中山陵明孝陵》、《“市内亦充满安堵之气氛”》、《受处罚的官兵百余名》、《下关和平街之佳话》……后记中,作者将这本书“奉献给松井石根阁下在天之灵”。
国人还有很多不知道松井石根是谁的吗?但愿你知道,你记得。
知道和记得,其实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在网上拜读到2005年3月11日17时1分发表的专稿,题目是《斥资15亿〈大和号〉再度扬帆 反町隆史领衔男人戏》,容我摘引两段,我保证从小标题到标点符号都不会引错——
据日本媒体报道,原角川书店社长角川春树(63岁)日前在东京都举行记者招待会,宣布已停摆五年的影片《男人们的大和号》将再度起锚,而影片的核心人物将由日剧天王反町隆史和著名的歌舞伎贵族中村狮童联手出演,该片将由佐藤纯弥执导。
《影片有关一艘不灭的战舰和3000长眠的斗士》
“大和号”是1941年12月在广岛的吴市海军军工厂秘密建造而成的“世界最大战舰”,号称“永不沉没”。她装备了当时世界最大的46cm的大炮9门,全长263m,满载重量为72800t,几乎融当时最先进的造船技术于一身,所以在同类战舰中首屈一指。1945年4月7日,在美军超过300架次的战机猛烈攻击下,巨舰最终爆炸沉没,同时也带着勇猛无畏的3000多名勇士长眠于东海海底。为此甚至有人说,太平洋战争“始于‘大和’,终于‘大和’”。影片正是反映这批阵亡的年轻战士的勇士气概的作品。当时战士们的眼中更多的不是效忠天皇或是什么“战争的大义”,他们的精神支柱就是爱自己亲人,保护自己战友。原著作者边见女士是从阵亡将士家属口述和幸存者的视角来反映这场海战的,在这一点上它不同于其它战争题材的作品。
《日剧、歌舞伎两大天王联袂出演》
在谈及为何选择两位主角时,角川称自己是在服刑期间住入八王子医疗刑务所时偶然欣赏到了反町的表现,觉得反町在大和NHK连续剧《利家与松》中饰演织田信长时成功表现了大丈夫“视死如归”的气概。反町接受片约饰演特攻队员森胁,他也表示了自己的决心,“能出演这样场面宏大,主题厚重的电影,感到非常高兴,但同时也感受到一种压力。”在片中与反町有大量对手戏的中村狮童将出演森胁的好友,一个正义感极强的角色。角川表示,狮童“天生带一种男人的不羁的气质,这种张力颇具魅力”。狮童则回应道“我也很想问自己这样问题,为了爱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据了解,在广岛的尾道已经修建好了拍片用的道具船,船身大小为原“大和号”战舰的二分之一。为了影片能如期在12月为“战后60年纪念”献礼,拍摄时间预计为3个月左右。角川坚定地说:“希望用爱与死的主题,表现日本人独有的自尊和精神。为此,必须借助电影这一世界通用的娱乐形式”。
“勇士”“斗士“这些词,明显是这位专栏作者自己的定位,然而又与角川春树的自白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我只能再重复一遍说——知道和记得,其实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傅雷在 1942 年《贝多芬传》的《译者序》中,这样写道:〃不经过战斗的舍弃是虚伪的,不经劫难磨练的超脱是轻佻的,逃避现实的明哲是卑祛的:中庸、苟且、小智小慧是我们的致命伤;这是我十五年来与日俱增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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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旧闻,一缕魂魄(2)
然而我们多么容易超脱。
刚才提到的影片,有三个名字值得提及——角川春树拍摄的《天与地》,是日本战国影片的压卷之作;佐藤纯弥导演的《追捕》,是我们至今共享的集体记忆,他的另一部佳作,根据井上靖小说《敦煌》拍摄的同名电影,实地取景,制作精良,现在看来都让我们感慨其情怀的深挚与悠远;至于反町隆史,在日剧的地位更是不容忽视——就是这样的三个人,携手在装满三千幽灵的沉船残骸上。
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事情。
上写作课的时候,我给学生们分析日剧的精深与诚意,自然也会提到木村拓哉和反町隆史的名字,当时我就说过,如果历史再一次考验我们这个民族,战火延烧,你们去从军,面对的就是木村少佐和反町中尉,希望你们多少能有所准备。
当时我就不是开玩笑,现在,隔着一层银幕,我们和他们,果然已经是在对峙了。
然而我不知道,那些网络写手媒体记者们,他们改行做战地记者的时候,能不能偶尔忆起,自己曾在一篇漫不在意的文章里,信口称许过眼前这些敌军。这称许未必是个人的事情,因为很容易被已经长眠的同胞和盟友听到。
值得与这种事情相提并论的,还有一场三年前的大风波。
姜文导演为了拍摄影片《鬼子来了》,专门进入靖国神社去踏勘,结果就有国内娱记眼睁睁制造出新闻,说姜文在参拜。时间是2002年6月,由头是该记者采访《朝日新闻》中国总局的记者村上太辉夫,虽然人家当时就诚实的强调,姜文“是为了研究不是参拜”。
随后,这位记者又采访陆川陈逸飞贾樟柯一干人等,居然能做到歪曲每个人的语意,害得这个要更正那个要诉讼,最后呢,他的表白是那么堂皇而无辜:“我想即使没有明文规定说不能去靖国神社,但作为中国人,而且姜文又是公众人物,还多次去,肯定是不妥的,更何况谁都可以说自己去那儿是做研究呀。”
我真的在揣摩这个人的心思——毁姜文有意思,还是毁《鬼子来了》有意思?
如果这位记者没看《鬼子来了》,就炮制出那两篇报道,我只能说他太想替报社做事了,他会不会为这篇报道感到歉疚?如果他是看了电影,还这么干,那我只能无言。
读日本人的《“南京大屠杀”之虚构》,我没郁闷,我知道它本该是这样一本书——就像如果有机会去东京,我一定会去靖国神社,我不会被里面的东西吓到,我很有兴趣打量它们。然而,稳坐家中,用网络搜索这些报章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