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我来吧”和手腕接过的动作过极其温柔自然,贺兰霸目视凯墨陇戴着黑色潜水表的手腕顺着伞骨滑上去,这把伞有些重还有些钝,撑开时有点费力,但凯墨陇的动作感觉不到一丝用力的痕迹,好像手掌轻轻一抚,黑色的伞花就自动展开了,贺兰霸被那个动作晃走了神。
耳边一时间都是“哗啦啦”伞花一朵朵打开的声音,水珠洋洋洒洒飞散开来,在阳光下反射出淡金色的光,咦,贺兰霸睁大眼,阳光?
就在凯墨陇举着伞跨出一步,朝他回过头来的一刻,天空放晴了。
人们纷纷放下伞惊喜地仰起头,太阳从云层后探出了脸,乌云一忽儿就消散了。这小小的不可思议的一幕让许多路人也停下来驻足张望。
贺兰霸见凯墨陇将那把黑伞又放下来,在手中啪地轻轻收拢,虽然动静很柔,还是有几颗晶亮的水珠跳到他的黑色卫衣和蓝宝石表壳上,混血美男低垂的侧脸在这个慢镜头下仿佛透着光,唯美极了。贺兰霸在心底笑了笑,这真的是宇宙级别的超级大暖男啊。
写偶像剧时,他也常会写一些离奇又浪漫的情节,比如男主角和女主角正不知该怎么捅破那张纸时,一颗流星恰好划过夜空,比如女主角为了克服自闭症,抱着一捧花等在街角,她要把花送给下一个从街角走出的路人,观众看着即将迈过街角的猥琐大叔正提心吊胆,男主角的保时捷风驰电掣地驶到街角突然爆胎……观众都明白,那代表爱神的启示,恋爱的信号——现在你们只要安心地坠入爱河就好了。
贺兰霸决定这一次做一个合格的爱情剧主角。
。
小金杯是停在露天停车场的,天虽然放晴了,但不代表一切都达到了最如意的状态。
五分钟后,两个人面对着俨然哭花了脸的小金杯,贺兰霸既心疼又挫败,凯墨陇叹了口气上前拉开车门:“下次这种天气还是开我的车来吧。”
贺兰霸跟着上了车,拉上车门就一个劲留意凯墨陇的表情,不过凯墨陇脸上并没有任何惊喜或者意外的痕迹,只是低头径直系上安全带。宅男编剧失望得没边了。
小金杯哭丧着脸在阳光下跑着,贺兰霸看着挡风玻璃中央晃来晃去的小泰迪熊,实在有点按捺不住了,貌似不经意地道:“我换内饰了。”
凯墨陇这才望着前方点点头:“我注意到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头移开脚看着座椅下干净的脚垫,“看样子果然是为我换的。”
什么叫果然?贺兰霸心中郁闷无比,你这反应真是太淡定了。
凯墨陇抬手轻轻抚摸过驾驶台的边缘,嘴角有如释重负的笑意:“我怕你不是为我换的,所以没出声。”
贺兰霸侧头看着凯墨陇,直到后面的车辆不耐烦地鸣笛才回过神。宅男编剧诚惶诚恐地发动车子,心里嚎着,怎么办,他居然脑补了凯墨陇红着眼圈的样子,居然有一瞬间想一股脑地对他说“座套我还故意换成和X5一个色系的虽然你那个是真皮的我这个不是”“你看我还买了你喜欢的Q版泰迪”……
“那个……老实说我没有太多经验,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点。”贺兰霸这一番话说得几经斟酌,却忘了这句子还缺个主题,那就是“谈恋爱”。
好在凯墨陇对贺兰霸出的阅读理解总是可以拿满分的:“一个合格的恋人应该随时随地在你身边,你高兴的时候陪你高兴,不高兴的时候陪你不高兴,你寂寞的时候可以和他说真心话,你生气的时候可以往他身上撒气,”说着抬手拨了一下挡风玻璃前的泰迪熊挂件,笑了笑,“就像玩具。”
贺兰霸皱眉,前面一段话听着还像那么一回事,最后四个字着实让人倒胃口。恋人对你来说就是玩具?谈恋爱对你来说就是儿戏?他难得有对凯墨陇的话如此反感的时候,正欲不吐不快,又听见凯墨陇说:
“你把我当成玩具就好了。”
贺兰霸怔然转头,看着说得很平淡的凯墨陇,凯墨陇朝他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解他的表情:“怎么了?你小时候玩过玩具吧,稍微代入一下不难吧。”
贺兰霸喉结滚动,别过了视线,原来那些陪高兴,陪不高兴,陪说话,陪撒气里,他都是被陪的那一个。他很不习惯这个样子的凯墨陇,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一下子低到尘埃里。最要命的是,他自己还一点不自知。
挡风玻璃上还残留着雨点,阳光一洒下来,就照得驾驶室里一片斑驳,一块金色的影子落在凯墨陇墨黑的眼眸里,伴着他淡淡的声音:“这段时间我们要好好在一起。”
51
凯墨陇说的好好在一起指的就是陪他一块儿上课。
这个提议一出炉贺兰霸立马一摆手;回绝得斩钉截铁:“那不行,你那么显眼,怎么跟我混进教室,教授肯定会认出来的。”
凯墨陇吃着牛排没做声,贺兰霸看了半天忍不住了:“你吃牛排的动作怎么也这么情色?”
凯墨陇放下叉子;扯了茶几上的廉价抽纸用十分浪费的优雅姿态擦了擦嘴唇;笑容可掬地道:“淫者见淫。”
贺兰霸叉起一块牛排大口塞进嘴里大嚼特嚼;心说老子是淫者也是被你传染的!
隔天早上贺兰霸蹑手蹑脚拉开卧室门;抬头一看凯墨陇的卧室门还紧闭着;他赶紧进洗手间洗漱完毕;带上大门溜之大吉前还朝沙发上凯墨陇的狗腿比了个拜拜;贱兮兮的泰迪依旧阴沉着一张脸瞪着他;简直大快人心。
不过他显然是会错了泰迪的意。
宅男编剧哈欠连天地走进逸夫楼的教室,站在门口老远就看见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逆着满窗阳光朝他惬意地挥了挥手的凯墨陇。
混血美男戴着一副大黑框镜,黑色卫衣的兜帽拢在头上,黑框眼镜俨然被他戴出了大牌墨镜的效果,贺兰霸当即就听见身后不知谁一嗓子“混血版张起灵”,别过头骂了一声傻逼。还好这会儿教室里人还不多,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最后一排,一把掀了凯墨陇的兜帽,低声叱道:“你这叫哪门子的不显眼?!”
他拉兜帽的动作有点大,卫衣的衣领都被他生生地往后拽了一大截,亏得凯墨陇还能心平气和地整理好衣服。贺兰霸把自己的校园卡扔给他:“去学生餐厅吃点什么,等我下课。”
凯墨陇提着兜帽的手一顿,冷冷地将兜帽往身后一放:“不去。”一双大长腿叠起来,贺兰霸瞠大眼看着大腿侧缓慢绷紧的裤线,卧槽这一跷腿傲慢值破表啊!
眼见进来的学生越来越多,贺兰霸被这祖宗逼得没办法了,只好收回校园卡,三两下又出了教室,在教室门口一回头,只见凯墨陇同学身子前倾,十指交叉抵着下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呵,那家伙也不是这么淡定嘛。
没两分钟宅男编剧黑沉着一张脸拿着一条借来的围巾进来,扔在凯墨陇桌子上,自己坐在倒数第二排的老位置。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教室,刘美丽院长走上讲台放下投影屏幕时,凯墨陇正低着头一圈圈把围巾绕好,这时刘院长忽然往教室最后的方向看过来,贺兰霸心说不妙,刘院长的眼睛可尖,忙扭头看去,凯墨陇把围巾拉到唇下,很低调地颔着首遮住下巴。刘美丽又移开了视线,不过贺兰霸还是有点头大,这尼玛怎么看怎么一股“这里有美男,神秘又危险”的腔调,真的大丈夫?
一堂课里贺兰霸就没安生过,凯墨陇隔一会儿就拿笔戳他,时而是“笔没墨水了”,时而是“借我笔记抄一抄”。
贺兰霸想抄起课本直接往后面拍,但还是忍住了,直接无视了凯墨陇不正当不合理的要求,目不斜视地自个儿撸着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