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短短两个字:等着。
纵使这样,也使他高兴了很久。
不过反复看完之后,心里剩下的是更大空虚。
他想:他可以等,一直等,却不知还有多少时间能这样等下去。
傍晚,才城门关闭之前,一辆马车低调地驶入了临安城内。盘查严谨的城门卫看到对方身份牌后,恭恭敬敬地让开路,将人迎了进去。
临安是南虞国都,进出显贵不知凡几,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说明马车里人起码是正三品的官员,甚至更加尊贵显赫。
马车进城后,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丝毫没有因为天色将晚而加快速度。
它路过客栈,路过酒家,一路行至西湖边,然后绕着走了半圈,在一桩普普通通的民宅前停下。驾车的车夫敲了敲门。
门咿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小桑。
因为话多,他被潜龙组一致推举做了门房。不过访客不多,所以他的专长并没有得到发挥。
“你是谁?来找谁?为什么傍晚才来找?”
半天没找到人说话的小桑可憋坏了,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对方愣了下,拿出一块令牌。
小桑认出一面写的是“灵教总坛”,背面写着“代教主行事”。在灵教,这块令牌差不多就是等于小说里的“如朕亲临”了。
小桑说:“就算是灵教代教主,至少也要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吧?”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担心。乌玄音,宋旗云,莫翛然,秦效勋……他们在临安的敌人队伍已经很庞大了,再加一个班轻语——那真是债多不愁了。
车夫没说话,只是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小桑以为车里的人会下来,还等了等,发现半天没动静,不禁伸长脖子去看,看清里面的人之后,顿时一怔:“这是谁啊?”
一句话说得车夫也愣住了。
车夫看看车里的人又看看小桑,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会不认识。
还是马车里的人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极轻极嘶哑的声音说:“风部,谭不拘。”
小桑加入栖凤组之前,一直待在陕西电部戚重的手下,自然没见过镐京风部的主管事。
不过谭不拘是谭长老的儿子,裴元瑾小时候见过几面,自然是认得的,见他虚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
他本以为谭不拘落入灵教最多只是做客,对方没有理由痛下毒手,可他还是太高估储仙宫对武林各派的威慑力了。
或许是从裴雄极带着长老们闭关起,又或许更早,在储仙宫围杀傀儡道失败,与天地鉴分道扬镳起,这个曾令无数武者仰慕、敬畏的庞然大物便在一步步失去它该有的威慑力——至少在渐渐茁壮成长为新一代庞然大物的灵教面前。
毕竟,储仙宫的南虞分部实在不上台面。
他让人请大夫给谭不拘验伤,皮外伤暂且不说,武功也被禁了,还中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毒,大夫说,人还能喘气,就是奇迹。
谭不拘充分展现了何谓生命力顽强。大夫开了几帖温补的药,他精神立马就好起来了,然后嘴巴就闲不住了,开始吹嘘自己被灵教抓住后英勇不屈的事迹。
“他们知道我爹是长老,就一直问我,他们闭关做什么。呵,我要是知道,我就是长老了。”
小桑一边替他上药,一边给他捧哏:“那他们可真是不长眼。”
“谁说不是呢!我都想好遗言了,就一句话,老子没白活!”谭不拘说得有些激动,立马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咳出了血。
裴元瑾说:“闭嘴待着。”
别人都怕他,可谭不拘不怕。他年长几岁,眼里的裴元瑾就是个别扭的弟弟:“可别,牢房里憋着不说,现在让我说咳,咳咳,说个痛快吧!”
傅希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要嘴不要命的人,叹为观止。
裴元瑾说:“送你来的车夫是个哑巴?”
谭不拘叹气:“不但是哑巴,还是个聋子。”
小桑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看到自己的第一眼,眼睛里有光,大概是因为……自己会讲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