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片寂静无声。
唯有高悬的弦月,铺陈开温柔细腻的银光,谛视着人间私会的小儿女。
宫城小西门,是一片废弃了许久的竹林,连着座鲜有人来的分辉苑。
崔醒月来到宫里四年,也只是匆匆路过这里几次,不敢踏足半分,今日却是只身前来。
她换上了巡夜宫女的衣服,提着一盏昏昏欲睡的宫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丑时初刻。
茫茫竹影,渺渺碧云,无声月光徜徉其间,仿佛粼粼波光。有一人肃立婆娑树影里,背对着她。
崔醒月顿下了脚步,遥遥而望,竟然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身来。
二人隔着碧色,怅然对望,仿佛隔了千山万水。那是皇权天堑,是四年岁月,是往事不可追。
“阿皎。”
声如叹息。
只是这一声,崔醒月犹如大梦初醒,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向了他。
却被带入了一个久违的怀抱。
“……阿皎。”
就像那个昏暗血腥的夜里,相依为命的他们相拥着,用彼此的体温取暖。
这天底下,只有他会这么喊自己了。
崔醒月望着他的脸,用目光一寸一寸颤抖地摸过去。
“你,你没死,你真得没死……”
四年了,清隽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眉眼依稀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紧急,长话短说。”
他将她拉入竹林深处。
……
当年,那群杀手将他层层包围,刀剑入肉,血流如注。他本以为这一次怕是会将性命留下来,但怎么能甘心引颈就戮,于是亮出自己的玉牌,扬言威胁:
“派你们来的人,是要你们对崔宅女眷动手,那可让你们对谢氏子弟动手了?若是我死了,你们想清楚要如何交代了吗?”
谢氏!
听闻此言,杀手们的动作凝滞起来。
大梁上下,最为显贵的就是三公六族,权势滔天,即便是他们的主子,也甚是忌惮。尤其是谢氏,更是其中底蕴最深厚的,在六族之中首屈一指的世家。
不可能……谢家子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个玉牌……你是谢氏嫡支子弟!”
为首之人显然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来这玉牌,不是一般的谢氏子弟能有的。主子让他们杀了容妃和她的女儿,可没说他们是谢家要保的人啊!
“呵呵,没了这个玉牌,谁又能证明你的身份?谁又能把你的死归在我们头上!”
然而,他错估了这群人的忠心和胆量。
他们不止是杀手,还是死士!
玉牌被夺去,死亡的阴影铺天而下。
但好在,还在逃亡的时候,他便放了一支紧急的烟火,那是谢氏特制的传信所用之物。谢家暗卫看到之后,就会立刻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