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变得很深,两只手慢慢滑下来,箍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你怨吗?”
她的喉头哽了哽。
温屿舟没有直言,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你怨这世道吗?你怨皇帝吗?你怨平静的生活被剥夺,家人再不能团聚,你怨这太多太多不得已吗?
她当然怨。
但这么多年了,随着爹和娘的离开,她只能把那些都埋葬在心里,做温屿舟想要的解语花,温软可人不扎手。几乎连自己都要忘了,刻意忘记的那些。
直到又见到这把弓,心中的痛却提醒着她,她从来没有真得放下过。
“我不敢。”
绷紧到极致的身子松了下来。
温屿舟将她抱住,听到她呢喃茫然的自语。
不敢,而不是不怨。
首先,她得要活下去。
“你能对我坦诚,我很高兴。”温屿舟垂首,吻了吻她的额头,“但仅在我面前坦诚就够了。”
若不是崔衡死了,她又和容妃生得那样像,皇帝绝不会容许她活到如今。
这种怨,在别的人面前露出半分,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抱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他忽而生出了某种隐秘的,感同身受的痛苦和怨恨来。
“我都明白……事到如今,我只想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崔醒月依恋地抱住他的腰,“阿屿哥哥,你会护住我的,对不对?”
青年的气息欺身而近,犹如结冰的湖面,春信时节,将化未化,又是冷淡,又是温和,又是疏离,又是包容。
“当然,两年前我便答应过你。”温屿舟将她揽入怀里,“只要——你一直乖乖的。”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崔醒月语气幽怨,“殿下一诺,我当然铭刻在心。可是殿下身边的人,永远不会只有我一个。”
“……”
温屿舟松开了她,见她垂眸黯然,声音低哑:“吃醋了?孤还以为这些时日,你并不在意。”
“我不过也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不在意?只是一边颓然,一边又自省,殿下是我的夫君,但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我不该嫉妒成性,让你为难。”
话说得好生端方知礼,手指头却已经哀怨地划拉了。
温屿舟扬唇一笑。
她这样在意,反而让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