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省得了。不过……”冕云姑姑迟疑道,“您真得不难过吗?”
良媛和殿下相处那么多年,现在身份转换,不得不目睹着他宠幸别的女子。
而自己,在芜林殿受了那么长时间苦,一回来就受了冷待。
这个年纪的少女,怎么能看得开?总是不好受的。
“您别嫌弃奴婢啰嗦,若是心里不好受,千万别在奴婢面前强颜欢笑。什么时候您想哭了,奴婢都会过来陪您的……”
崔醒月手指一停。
“好好好,您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冕云姑姑什么都好,但是啰嗦也是真得啰嗦。
换在哪个宫都改不了。
还记得刚进宫的那会儿,战战兢兢又极为敏感的她,原本夜里总是噩梦不断,睡不着。
结果硬是因为冕云姑姑在耳边不断念经,给念睡着了。
当年是她娘无奈地“好好好”,现在就换成了自己“好好好”。
要说无动于衷,她也没有那么铁石心肠。
毕竟是唯一一个有肌肤之亲的人,又是夫君,前脚儿还柔情蜜意,耳鬓厮磨的,后脚他就跟别人举案齐眉了。哪怕一直是抱着借他上青云的坚定意图,心里也不会毫无波澜。
但也就是那么一点黯然罢了,只会让她更加清醒。
她不再回答,抚开琴弦,琴声从一开始的滞涩,很快变得流畅起来,明亮清和,听得干活的太监宫女们动作都慢了。
好久没弹这一首了。
冕云姑姑也听得沉醉起来,神情有些忧伤。
这首曲子,以前容妃娘娘还在世的时候也爱弹。
她还记得几年前,娘娘带着良媛,一大一小一起抚琴的模样,一转眼已经是物是人非。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渐缓,崔醒月的情绪也平和悠远起来,放下了双手。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了一道抚掌而叹的声音:
“妙哉妙哉!之前便听说崔姐姐有一手好琴艺,连陛下也赞不绝口,今日得幸,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崔醒月一看,只见一个宫装美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走过来。
她声音柔柔的,模样也柔柔的,让人见了,如同有云霭轻岫拂面,只是比同龄的女子都清瘦一些,脸色也苍白。
“你是……”她想了想,“纪承徽?”
“正是,姐姐唤我明翡就好。”纪明翡笑了笑,行了礼,“因为听说姐姐身子不适,我便来看看您。不请自来,不会打扰到姐姐吧。”
身边的小丫鬟将一个礼盒送上,动作间都是紧张。
其实打扰到了。
“怎么会呢?反正我也是无事,请坐。桐花,快给纪承徽奉茶!”
桐花将茶水端来,纪明翡接过,微微诧异:“是西山白露?”
“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妹妹是南府嘉州人氏。”
“……”纪明翡饮了一口,眼波微动,“姐姐真是有心,说实话,明翡已经好久没喝到这正宗的家乡茶了。”
嘉州距离中川很远,自从几年前爹爹被调到京城来,她便再没有机会回家乡,也没机会再见到祖母她们。在京城里,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每天都要熬夜学习琴棋书画,免得受人嘲笑,说她是乡野女娘,什么都不懂。
可是即便这样,也只能勉强跟上梁京贵女们的水准。
而现在入了东宫,只怕……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