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了,我们一家子,都是教书的了。我和你妈教了一辈子书,现在你也加入我们了。”白瑞善笑着说道。
“是啊,可我就,不喜欢教书,尤其不喜欢,围着一堆小孩转,我简直不敢想。这书可咋教啊。”白云香直通通地说出来了。
“那咋办?你是师大毕业的,按照常规,都得教书,好像没办法逃脱掉的。慢慢干着,会逐渐适应的。总会是有个过程的。”白瑞善认真地说道。
他似乎也很为难,不像是给同事做工作,这可是自己的女儿啊。这个女儿似乎也从小和自己有距离,见了面就要么是干坐在那里,沉默无语,要么就是直通通地很生硬的说话,好像总带着一股子气,憋着气,气不顺地样子。
反正这个孩子,从小到大,自己只要到了寒暑假,看见了,就永远在给她布置任务,检查各种该任务的完成情况。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以父亲的身份,强权威逼的成分就更大了。别的学生,老师的任务,回到家里,也可能就变成了耳旁风了,可自己是父亲加老师双重角色,威逼起来那是一份加剧地生硬疼痛。
“我想起这个事情,我就头疼。我不知道,该咋办?你们有没有办法,给我调离学校?哪怕让我,去扫大街,我都愿意干。我就是不想教书,尤其是教中学。”白云香带着一股子情绪说道。她知道父母亲,也是没办法的。自己也只能,在这里发发牢骚。
“来,吃个桃子,解解渴。”妈妈端过来一盘子,刚洗过的桃子放在茶几上。
“爸爸,你也吃吧!”白云香给父亲递上一个桃子。
“哦,好的。你先放下,我一会儿吃。”白瑞善平静地说道。他其实对这个女儿,也是常常不满意,好像从小到大一见面,就会很严肃,很僵硬,总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谈思想,谈知识,谈人生大道理,这些高大上的内容。
就算吃什么,也是一本正经,骨子里的那份端着的感觉,永远都放不下来。
白云香坐在父亲旁边,就把自己彻底变成个小学生,时刻等待着父亲的教导和训诫,身体就是一个小学生,刚刚上学那会儿的样子,规规矩矩,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有点像部队里军训新兵,教官的每个命令,都是不能有丝毫的差错,不然就是军棍教鞭伺候了。气氛严肃,甚至有些恐怖。神经高度紧张。这种父母相对而坐的画面感,彼此都深有体会。
母亲在一旁默默不语,听见父亲,在给白云香讲课。拿一把豇豆在摘。她肯定是完全认同父亲的观点的,同时代的人,就算不满意,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你准备,中午做啥好吃的?你女子回来。”
“把这豇豆一焯水,凉拌,弄一个油泼辣子蒜水,我给大家摊煎饼吃。”妈妈笑着说道。
“嗯,不错!好饭啊!”父亲笑了。
“云香,爱吃不爱吃?”
“当然爱吃了。”白云香从小到大,在外婆家里,外婆就给做这个饭吃。一家子其乐融融,吃得很开心。妈妈这手艺,还是跟外婆学的。
“我来给咱剥蒜去。”白云香趁机,离开了客厅,到厨房去了。
她实在是受不了,坐在父亲面前的,那个高度紧张感,就稍微拉开了点距离。让自己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点。
在厨房,妈妈一边叫搅拌着面糊糊,要持续的搅拌,把所有的疙瘩全部化掉,成为均匀的面汤汁子,才能在平底锅里,摊煎饼,一张一张的煎饼,大小和小时候外婆烙的锅盔差不多。
白云香仔细地剥着蒜皮,心想到一个词:鸡毛蒜皮。哦,弄了半天,鸡毛和蒜皮是一样的轻飘飘的,大小轻重很类似,因为从小在外婆家里长大,和父母亲都不是特别亲近,老是有那么点距离感,一直以来,都是保持距离,在有别人在场的环境里呆着。单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少。
永远似乎都是在逢年过节,走亲戚的过程中,有家里的其他人在场,好像还不是特别紧张,而且找几乎,就留了,跑得找不见踪影了。永远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各就各位,各行其事。
现在看起来,这种氛围,还是养成了各自的独立时间和空间的生活方式。有啥不好?每个家庭的模式和氛围,从来都是千差万别的。哪有那么一致的。白云香这样想着,好像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时候,爸爸就回到了书房,坐在桌前读书看报。专心的用笔勾画摘抄,做笔记。这是他从小到大的阅读习惯。记得爸爸好像总是说道:不懂笔墨不读书。所以他只要看书学习,手里永远都有一支笔,紧紧地握在手里,好像一个上战场的士兵,手握钢枪,随时杀敌的那股子劲。
这点,白云香早就学会了,而且还发扬光大了,有了自己的独创。比如,她喜欢用笔在自己的书里,那些特别重要的句子旁边,还要画个眼睛,大大的一只眼睛,给自己提醒,这句话是超级的重要,是要随时牢记在心。边剥着蒜,一边想着爸爸的读书好习惯,自己也是自觉继承了。
三个人在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情,这种模式这种情景,白云香觉得才是这么多年的常态。除非是来客人了,父母亲好招待客人,要求白云香做好跑腿的,服务性的辅助琐事。扮演好自己的这个小孩子的角色。尽量保持沉默,不惹事,听话,服从命令,把家长给布置的任务,都完成得让家长满意。这种状态才是最和谐的气氛。
可是,这么多年了,白云香自己心里知道,这种气氛是多么的令人窒息,叫人压抑,戴着锁链,别说跳舞了,就是什么都不干,也是监狱里的那种氛围。
但是,自己似乎像妈妈一样,也摸索出来了一套自己的办法。不至于憋死,就是人在心不在的自我疏离感,魂飞神走的一种身心分离法。身体在这里,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在心里和自己呆在一起,身体上完成眼下的各种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