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三个月中,雾切响子从未掩饰过自己邀请我离开这个世界的盘算,如今和盘托出,与其说是摊牌,不如说是重新明确一下这件事情。
对于这个难说好坏的机会,我的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离开这个世界,意味着要与这个世界的一切告别,虽然并不是说以后就一定没有机会回来了,但是到底多久才能回来,能不能活着回来,这一切都没有一个定数,也无法用听上去美好的话蒙混过关;另一方面,我心中有着继续与黑山羊教战斗的冲动,在明白黑山羊教宗那能够倾覆一切的恐怖图谋之后,我很难再像是过去一样“懵懂度日”了,这是牵扯到所有人生死的庞大的战局,若是在知晓真相以后依然对其视而不见,那就是等同于逃避,等同于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到正在最前线战斗的其他人的身上。
我想战斗。
虽然心情复杂,但这个决定却是很快就做好了。
我也在夜间辗转反侧过,这时候想要早点说出自己的决断,未尝没有不给自己留余地的念头,而且,对我来说,加入这场跨越无数宇宙的战争,也有着一重不同于其他人的意义——在未来机关之中,有着让人穿梭到其他世界的时空技术和设备,也有着不少其他世界的信息,如果能够得到这些帮助,或许我也有机会实现那个,一直以来都以为不太可能实现的诺言了。
与雾切响子暂时道别以后,我继续投身到了“打工”之中。
经历了与阿维埃尔的一战,我自然没有回到学校继续读书,而是暂时加入了黎明社,负责指挥一支大部分由精英组成的团队,辗转全球各地,打击黑山羊教据点。
当然,虽然说是暂时负责指挥团队,但我本人根本不具备指挥能力,因此指挥工作基本上是由某个临时担任我的副官职位的黎明社成员负责。
我本身对指挥官的虚职不感兴趣,之所以恬不知耻地坐在这个位子上,是因为这三个月以来黎明社宣传自己过往成绩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打败阿维埃尔降临体的我,而若是身在黎明社的我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就很容易引起其他组织的误会,这种误会落到现实中的表现之一就是,当我起初拒绝了指挥官职位的数日以后,很快就有一些组织开始“骚扰”我,他们在隐蔽地谴责了一番黎明社的同时,又表露出了招揽我的意向,即使我作出澄清,也难免有人以为我与黎明社之间有可趁的间隙。
直到我接受了这个职位,这些骚扰才终于遗憾地远去。
次日上午,欧洲的某个国家中,我再度带队消灭了一处黑山羊教据点。
这个据点藏在边境的城堡中,藏身于此处的信徒们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会有黎明社队伍前来袭击,因此就在城堡内部设伏起来,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是我在带队,否则很可能会像是过去几处据点一样直接撤退。
不出意外的话,城堡内部肯定设置了大量陷阱法术,普通灵能力者去多少都是送死。
以往碰到这种情况,都是直接通知本地军事力量,先发射过去几枚导弹打个招呼再说,但是最近这些黑山羊教信徒也作出了灵活应对,如果我们这边发射导弹,那边很可能就会直接用莫名其妙的法术打下来,或者索性夺取导弹控制权反击这里。为了不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我只好先召唤出来十几台强化外装,发射爆裂魔法射线,先将远处的城堡切得七零八落之后再带队进攻上去。
战斗结束以后,团队开始打扫战场,我踢开地上一处瓦砾,看着下面死不瞑目的敌人尸体,远处还有几个被俘虏的敌人,但我知道,这些家伙无论是谁都不会提供有用的情报。
黑山羊教的信徒们都有着无比狂热而坚定的意志,脑海中还设置了防止情报外泄的诅咒,如果有人要用法术套取他们脑中的情报,那么诅咒就会在杀死他们自己的同时,再对施法者发动攻击。谁都不知道这些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是经历了何等糟糕的日子,才会形成如此扭曲的人格,在他们观念和知识当中,自己所追求的“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自己所生活的“虚假的世界”又是什么?
一本书,一部影片,一场歌剧,亦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想象,一句听上去荒诞不羁的话语?
城主是否也有逃往不可名状的世界的冲动,是否也想要成为人类所无法理解的,无血无泪的不可名状的生命?
打扫完了战场,所有人上车撤离,回到了小镇上。
我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中,旁边忽然递来了东西,“前辈,毛巾。”
“嗯。”
“还有水。”
“嗯。”
“我离开前煮了汤,现在应该差不多了,要喝吗?”
“嗯……”我看着理所当然在我的屋子里忙前忙后的铃奈,总感觉哪里不对,但还是决定不说了。
我从来没有向身边的人隐瞒过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意向,而遗憾的是,因为转移器本来就无法携带过多人员进行世界转移,而且之前还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所以现在即使特地加上了一些外置设备,雾切响子也最多只能带我一起从这个世界转移走,人数再多的话,恐怕就会出现一些难以预测的事故。
不知为何,铃奈对此意外地没有多说什么,但或许是觉得要尽可能地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她也加入了我所负责的这支团队,做的是辅助工作。
在外面,她顾虑我在团队中的风评,不希望我这边传出指挥官与女性部下过度亲密的负面传闻,因此一直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过在私下,她倒是经常帮我做烹饪和整理房间之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