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你还好吧?”突然有人叫住她。
她回头一看,正是简妮,脸上带着虚假关切的笑。她想起之前曾在地下车库碰到过简妮,立刻猜到了谣言的源头,干脆就撕破脸了,提高了声音说:“你最好搞清楚我是怎么样的人,我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怕过什么人!”
简妮也不装无辜,浅笑着回了一句:“那就看谁笑到最后吧。”
苏敏嘴上说不怕,实际上完全吵不来架,每次跟人家有点小矛盾,心里便会难过很久。她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理想中的世界是她奔放的活着,人人都喜欢她。一下子跟矢田和简妮两个人都撕破脸,她的心情自然是极其恶劣,不想回家,一路默默的去kee工作室。半路挤在地铁里,手机响了,她看见是阿尔诺打的,不想说话,就没接。过了一会儿,他又打了一次,她还是不接,干脆把手机关了。
到了工作室,她又看到方书齐,听他吩咐,跟着他干这干那。似乎也只有这种时候,和他在一起,才能让她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恢复原本简简单单的心境。
一直到夜里十点多,方书齐放她回家。她收拾东西,准备走。
他站在她桌子边上看着她,突然问:“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装傻。
“难得看到你这么安静。”
她嗯了一声,他也不便再问,只说:“你家是不是还住在老地方?”
苏敏点点头。方书齐很少跟她叙旧,若是放在从前,她肯定挺高兴的,但想起白天的事,顿时没有兴致。
“你信不信,我还记得怎么走,”他又对她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吧。”
她谢了他,拒绝了。他也没再跟她客气。
苏敏坐出租车回家,进了家门,客厅里已经熄了灯,她轻手轻脚摸进自己房里,推门就发现里面的灯是开着的,妈妈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气势汹汹的看着她。
“为什么不接电话?”妈妈问。
苏敏一时不知道这唱得是哪一出,细一看才觉得不对,她原本放在抽屉里的东西都被翻出来,摊在床上桌子上。
“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她故作镇定的问了一句,琢磨着要怎么解释这些东西——d-sign的教材、作业、课程表、装订成册的设计稿。
“乱翻你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妈妈冷笑,“我不翻怎么知道你成天都在干些什么!电话不接,深更半夜不回家!还骗我说找到工作了,要加班!不翻你东西怎么知道究竟在做些什么!”
苏敏自知瞒不过去,干脆破罐子破摔,反问:“我做什么了?你说我到底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妈妈没回答,站起来翻翻摊在桌上床上的那堆东西,而后言简意赅的说道:“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全都扔了,明天开始给我老实呆在家里。”
苏敏没说话,真的开始动手收拾东西,统统塞进一个大书包里,背起来就往外走。
妈妈看出来她的意思,彻底火了,走过来撩起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苏敏从小没挨过这么重的巴掌,怔了一怔,既没搭腔也没回头,直接下楼,跑出去了。
不知是风,还是她下手重了,门在她身后“嘭”的一声碰上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了,初冬的夜里很冷,她外套脱在家里没穿出来,一开始还不觉得,背着那只大书包一直走到弄堂口,迎面一阵风吹来,顿时冷的不行,眼泪浸湿的脸更是冻得几近麻木。
她有点想回去,一方面是身上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上哪儿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想起了外公。从她回去到从家里跑出来不过十几分钟,还来不及问外公的检查结果。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起妈妈说的那句话——有什么东西是你的?!摆明就是看死她没办法自食其力,在外面活下去。
她在一瞬间下定决心——说什么都不再回头了!握紧了拳头继续向前走,走了很久,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关上车门,慢慢在暖气里缓过神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知是释然还是失落。
司机问她上哪儿?她也问自己:我上哪儿呢?没想出个所以然,就习惯性的报了kee工作室的地址。
16
离开家之后的第一夜,苏敏就在冥想室的长沙发上凑合着睡了一觉。虽然“床”不够舒服,心情也不好,但毕竟累了一天了,又来来回回奔波了这一场,眼睛一闭就睡的不省人事,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清洁工来上班,才被吸尘器的声音惊醒,匆匆梳洗了一下,去d-sign上课。
去学校的路上,她打开手机,无数条信息落进来。有几条是她爸爸发的,还有她大学同寝室的一个女同学发的,剩下发件人全都是阿尔诺,心急火燎的问她上哪儿去了?要她赶紧给他回电话。
苏敏猜到是妈妈在找她,先找到她爸,又找那个女同学,而后又顺藤摸瓜找到阿尔诺那里去了。她突然有些怕,就像小时候有一次,她偷偷溜出去,在一个同学家里玩到天黑,回家路上看到爸妈推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找她,回家自然是挨了一顿臭骂,要不是爸爸拦着,可能还得挨打。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电话捏在手里,却没按拨号键,一直到公共汽车到站,从车上下来,穿过马路进了纺院的校门。她朝设计楼走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穿深灰色外套和牛仔裤的瘦高个儿站在楼门口,看到她,就朝她跑过来了。那瘦子不是别人,正是阿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