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商氏是前朝有名的望族,德元年入金陵为官,直至祥初帝离世前一年,商家最后一位太师商祐辞官退隐江南,结束了商家两朝兴荣。
辞官前,祥初帝曾想让太子娶商祐长孙女商赢为太子妃,商祐却大着胆子同祥初帝说这事儿得问过孙女的意思,祥初帝也不恼,乐呵呵地准了。
商大姑娘正是闹腾的年纪,说什么也不想进深宫大院。加上太子朱竩比她大上不少,估摸着也瞧不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最后两方都不情不愿,婚事也不了了之。
后来商祐辞官回了临安老家,但商家一半根基早就扎根在金陵。商家长子商平带着妻儿留了下来,依仗着商太师的贤名,各路世族小姐但凡有诗会宴席都会喊上商赢。
祝约比商赢小一岁,按理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商大姑娘自小特立独行,商太师又溺爱孙女,把小时候梦想着当女侠的商大姑娘送进定侯府习了几日剑。
商大姑娘找不着陪练,盯上了小侯爷,一通打下来成全了幼时的棍棒交情,周皎喜欢这丫头,就让祝约喊她一声阿姊。俩人长大一点后知道男女有别,逐渐少了来往,逢年过节才见上一面。
再后来他去了凉州,商赢在金陵议亲几次都被她给逃了,渐渐地也熬过了年岁,商平是在看不下去女儿如此,天天在商府指桑骂槐,阴阳怪气,最后吼她,“你再如此就给我滚去洞玄观做姑子!”
商赢求之不得,连夜就收拾行囊滚去了山上。
因此对山上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得很,她架着祝约回到聆山道院,净澜早已侯在那儿,像是跟着商家侍从一道回来的,看着商大姑娘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祝约没来得及问净澜就被大力拽进了卧房右侧的屋子。这里本来是香房,现在已经被商家派来的人麻利的收拾成一间闺房,祝约面露悚然,“你一个姑娘家住我院里商伯竟也肯?”
商赢满不在乎地拍拍被子,“总归已经被说嫁不出去了,我爹听我说是来找小侯爷,那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就差把嫁妆一并送来,哪会拦着。
“倒是你。”她直接摘了自己满身的首饰随手丢到妆台上,这才松了口气倒在榻上,“你可知我今天去赴宴都听了些什么污糟话?”
祝约站在那儿,茫然道,“什么?”
“今夜的席面是康南长公主的,在场都是世家女子,结果虞兴侯家那个没脑子的小女儿问了长公主一句,‘听闻定侯家那位模样颇好的祝公子成了韩王孙可是真的?’”
商赢将那口音学的七分相似,娇柔调笑,
祝约何尝听不懂这话,他变了脸色,“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以长公主当场就生了气了,下令不许再提。”
商赢拍了拍床榻,满面不忿,“可我琢磨了半天,这事儿越想越不对劲,连这种大门不出的姑娘家都听说了,那散播这流言的人岂不是摆明了要害你名声扫地?”
“岂止是要害我名声扫地。”
祝约想到晏闻今日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中了然,又涌起几分凄凉,“韩王孙侍奉武帝最后被赐死,这不仅在说我爬了龙床,还是在暗讽我为奸佞,祸乱朝堂。”
商赢不懂他在想什么,怒气冲冲道,“对啊!这事儿于皇上叫风雅,于你那就是在大耳刮子抽定侯府,我琢磨这事儿人都气傻了,正巧洞玄观来人叫我去秦淮接你,我一想,这是好机会替你洗了这名头,就赶快安排了,你最近做了什么啊?谁这么恨你?”
祝约沉着脸色在窗边坐下,“能编排我的人不少,能编排皇帝的呢?”
流言自宫中传出,晏闻都已知晓,只能是那位默许,这名声一旦传出去,连他父亲祖父都会遭人诟病。
除却朱端那些不能言明的心思,他想对定侯府做什么昭然若揭。祝约突然觉得可笑,
“你说是皇上?”商赢愣了,“怎么一国之君还编排自己是断袖呢?他不是有后宫吗?”
祝约冷笑一声,“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商赢却看得开,伸手拍拍他,“没事,不少人都瞧见了今夜我来这儿看你,明天或许流言就消了,想来一个皇帝应该也不会太为难我这个弱女子了。”
“阿姊,今夜你住这,明天我会叫人传出去,就说我身子不好去买药,你搭了我一路又念在昔日情分照顾了一宿。”祝约扶住额头,“然后你就回家去吧,毕竟是个姑娘家,别被我坏了名声。”
商赢笑话他,“我都不在乎的东西,你倒急了。”
说罢自顾自滚上了床,只露出一个脑袋,祝约见惯不怪,无奈地替她把首饰放好,团在床上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多问了一句,“欸,都说康南长公主和鸿胪寺晏大人,好事将近,是真的吗?”
祝约正在替她顺着禁步,突然听她提到晏闻,一瞬有点恍惚,接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商赢却转过脑袋,满面疑惑,“可我看着不像那么回事,一群姑娘家围一块儿聊的无非就金陵城里未娶的少年才俊,有人提到晏大人与长公主的婚事,我坐得近,听她嘀咕什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事不那么要紧。’真是一点高兴都瞧不出来。”
见祝约也是一脸听不懂的样子,商赢想了想又道,“后来有个姑娘见长公主兴致不高,就说若是公主不要晏大人,不如叫在座的姐妹家中去晏府提亲看看,本来是句玩笑,结果长公主一下就冷了脸,这样看她又像是真的爱慕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