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莱因哈特最不能忍受别人对他的这种侮辱和指责,可是今天他虽怒火中烧却没有燃烧到极点。吉尔菲艾斯看出莱因哈特内心的踌躇,因为连他自己的心理也起了变化。
的确,在当前的社会体制下,有资格憎恨莱因哈特的不是贪恋权贵、欺压弱势的门阀贵族,而是那些在体制内,为了争取些微地位和待遇的改善而汲汲营营的小民。当他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坐在银制器且前享受权力的滋味时,却因莱因哈特的出现而化为泡影。比起社会的不公平现象,他们更痛恨莱因哈特。
当莱因哈特即将振翅高飞、翱翔天际的时候,他们却只能在地上攀爬,和一些境遇相同的人共同争食有限的幸福。也难怪他们内心会有如此强烈的怨恨。
“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现在你该做的是如何得到贝鲁兹家人的谅解。”
莱因哈特无法苟同的丢下了这么一句,然后对吉尔菲艾斯使了个眼色,随即数名宪兵便从打开的大门走进校长室。
“莱因哈特,你会看不起胸无大志的人吗?”
金发少年回头看着红发好友。他们一起散步在云散风清的校园,远处的足球场,运动员们依然精力旺盛的在场上奔驰。
校长被带到宪兵本部接受侦讯。哈森也因为隐瞒色盲的缺陷而一并被带走。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对于这样的结果都感到非常惋惜。八成是校长在接受问讯时,供出哈森的秘密。虽然莱因哈特有心替哈森辩护,但是以他目前的权力和地位,尚无力与不合理的社会对抗,只能上呈请愿书,请求上级予以从轻量刑。
因为这次的事件,幼年学校顿时失去了校长和三位资优生。为了不让丑闻扩大,莱因哈特没有得到盛大的表彰,只有秘密的赠勋仪式。不管结果如何,莱因哈特总算得以离开他本来就不想待的宪兵队,他的梦想是在浩瀚的宇宙空间,和优秀的敌人展开战略和战术上的较劲。
“梦想的大小并不重要,懦弱并不可耻,可耻的是甘于懦弱的人。不能争取自我正当权力的人,就等于是侵害他人正当权力的帮凶,我实在无法认同这样的人……”
这个回答和吉尔菲艾斯所期待的答案略有出人。不过,很快的他就得到了超过他想要的答案。
“你也有同感吧?吉尔菲艾斯。我们的想法向来都很接近,不是吗?”
“是的,莱因哈特。”
没错。他和这位金发天使拥有共同的梦想。吉尔菲艾斯最大的心愿就是随侍在莱因哈特身边,本来他还担心这个小小的梦想会遭到耻笑,不过现在他终于明了,身体和影子是不可能分开的。
阵阵凉风吹乱了他们金色和红色的头发,两人不约而同地用手按住头发、不约而同地仰望天空、不约而同地凝视对方,这是他们好久以来第一次绽放明朗的笑容。
强劲却令人感到舒适的风是初夏脚步的代言人,温吞的季节已经过去。很快地,他们就要一起迎接充满阳光和朝气蓬勃的夏日。
附:本篇文章虽然提及“色盲(红绿色盲)”,但决无轻蔑视觉障碍者之意。作者是想借着银河帝国对身份低残和患有先天疾病的国民的不平等待遇,凸显扭曲的社会现象,让大家了解为何莱因哈特立誓要推翻高登巴姆王朝。请各位读者能理解本作品的用意。
…………银河的历史,又翻过了一页…………
正 文 尤立安的伊谢尔伦日记
第一章 偶数年发生的事
…………我的征途是星星大海…………
七九六年十二月一日
趁这次决定要搬家到伊谢尔伦要塞去的机会,我要开始写日记。虽然我自己也不敢说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但当我把决心告诉杨提督时,他表现得非常地欣慰。
“写日记是个好习惯,只不过我是不会去做就是了。”
“为什么呢?如果是好习惯的活,自己也应该养成才对啊!”
“如果我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你不就没有事可做啦?俗活说,为了儿子的成长着想,就必须留下田里的杂草才行!”
每次当提督使出“俗话说”的时候,我就没办法提出反论了。卡介伦少将遇到这种情况时,就会用“说清楚是从哪个典故出来的?”这句话加以反击,听说三次中会赢一次。玩笑归玩笑,杨提督向国防委员会提出申请,希望把卡介伦少将调来伊谢尔伦要塞担任事务总监一职的事,似乎没能获得批准。我军这次在亚姆利札大败,又不是卡介伦少将的责任!只是,杨提督也说了,军人受处罚要比不受处罚来得正确。
所以就因为如此,杨提督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簿给我。杨提督深信文字这种东西是必须用手写的。他打从心底就看不起录音式的文字记录机,说那是“连狗的叫声也拿来当成文字的白痴机器。”原本提督就对机械这种东西抱持着偏见了。
直到前些时候为止,我们家的立体电视还没装遥控选台器呢!他说:“四肢健全的人看立体电视,为什么非得用遥控器不可?”结果最近突然改变的原因,是优布·特留尼西特成为最高评议会的代理议长的缘故。每当特留尼西特那张自信满满的脸充满整个画面时,杨提督要从沙发上跳起来去改变频道,似乎感到太过于浪费劳力的样子。用遥控器的话,一瞬间特留尼西特的脸就会消失,所以他现在对遥控器相当的满意。只要是播报新闻的时间,一开始就把遥控器拿在手上准备好,特留尼西特的脸一出现就马上转台,直到新闻结束为止,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累呢。
好象变成光在写杨提督的事了。也得稍微写点自己的事才行。
今天就此搁笔了。明天还有得忙呢,而且要写的事,对未来而言,暂时搁置一下也无所谓。
七九六年十二月二日
太空船的长途旅程,到今夭终于要结束了。明天就可以到达伊谢尔伦要塞,开始新的生活。是个开始吗?我希望如此。前年的春天,当我第一次站在杨提督家的门前时,也是这么的期望的,并且我也没有失望。
在这之前,有两年的时间是在杜会福利机构里生活。而再往前推,也是两年的时间和祖母一起生活。这个开端,是当我被叫到小学的校长室得知父亲战死的消息。
“帝国军的那些人,实在是坏到了极点的一群人。是和平、自由以及民主主义之敌,是全人类之敌,是文明之敌,有多少妻子的好丈夫被帝国军杀死;有多少孩子的父亲被杀死了……”
就象这样冗长而又无意义的话一直持续着,而我只了解到——爸爸战死了,被帝国军杀死了——而已。即使只是八岁的小孩也能了解这个事实。那时,校长的态度也许是正确的,为了不让八岁的孩子受到刺激所刻意表现出来的也说不定。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校长又说:“……所以你也必须将你父亲那样与邪恶势力作战而捐躯的行为,视为一种荣耀才行!”
以这种话作结尾的时候,我己经非常的明白,校长把最重要的部分省略了。那种不希望被仅有八岁的孩子看穿,很明显的是不负责任的态度。
不过总而言之,这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机。
杨提督也说过,自己的人生转机多半是由别人来告诉你的。
“我老爸因为事故死亡的时候也是,进入军官学校就读的时候也是,配属到艾尔·法西尔的部队时也是,都是由他人来告诉我这些事的。反过来说,我本身有好几次由其他人来宣告我的人生转机,也就是说,人生也只不过是把宣告的内容成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