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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历史的青花(第2页)

梁:这让我想起,梁启超有一篇文章,他说,做学问不要问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为我的兴趣,为学问而学问。许多诺贝尔奖得主,当被问到为什么搞这项研究时,总是说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有兴趣。

季:牛顿当年研究万有引力有什么用?没有用,也没有什么理由,但是以后成为一项伟大的贡献。学问,不能拿有用无用来衡量,只要精深就行。有独到处,有发现就行。如果讲有用,很多学术问题都不用研究,浪费精力。

梁:我想起来了,梁启超的那篇文章叫《学问之趣味》。梁启超这个人真不简单,他半文半白的文字写得好,后来的纯白话文也写得很好。这篇文章很通俗、生动,道理也讲得好,很适合现在的中学生、大学生读。

季:梁启超和胡适都是学术之才,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被政治拖住了,很可惜。

梁:胡适被拖得更久。湖南有一本《书屋》杂志,去年登了一篇文章详细谈胡适在美国当大使,身心都很累。

季:胡当大使对中国抗战有功,他英文好,在美国到处讲演,争取支持。梁启超后来到清华成了四大导师之一。那三位是王国维、赵元任、陈寅恪,还有一位是辅助导师,李济,是研究考古的。

研究工作、搜集资料要竭泽而渔

梁:对一般读者来说,您后来写的回忆录、散文比前期的学术著作影响更大些。

季:这是因为后来年纪大了,住院了,学问做不成了,就只好写回忆。你不知道,做学术研究要用很多很多参考书,不可想象。病了,住在医院里就办不到了。过去,我定下一个研究题目就到北大图书馆,几个楼的书,从头到尾翻一遍,真是竭泽而渔。那时有精力。学问这个东西要心静。我写《糖史》,八十万字,两年,整天在图书馆,真正是风雨无阻。那时眼睛还行,现在戴花镜还看不清,要用放大镜。

梁:我记得有一个细节,您到台湾访问,一见面,主人就问《糖史》带来没有?您研究古印度、佛教、比较语言学,怎么又研究起糖了?

季:糖这个词在英文叫sugar,法文是su-cre,俄文是caxa,德文是zuckr,都是从梵文里借过来的。

梁:中文糖的发音和梵文有没有关系?

季:没有。德语、英语、法语、俄语的糖都与梵文中糖的发音相似。梵文音译是“舒而呷拉”,中文的糖与它无关。中国在唐以前就会制糖,但是麦芽糖,不能算糖,甘蔗只能制糖浆。印度当时制蔗糖比中国先进,已会制砂糖。唐太宗派人到摩揭陀国学习制糖技术,中国正史中有记载的。围绕着制糖技术的学习交流,就是一部中印文化交流史,涉及很多方面。糖的传播经历了很多的周折,后来到明朝,中国的技术又超过了印度,会制白砂糖,这技术又传回到印度。阿拉伯人在其中起了中介的作用。

梁:我数了一下,您在《糖史》里,只整理出来的初唐时中印交通年表就用了十页书。

季:学术就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株连枝蔓,愈精愈深,愈深愈多。

梁:我又想起一个插曲。您一直研究印度,但直到解放后才有机会去那里考察。您在书中很怀念建国初那次印度、缅甸之行。说大家相处甚洽,有的团员还在此行结为情侣,回国后结婚成家,是谁啊?

季:你可能听说过,一位女歌唱家周晓燕。男的姓袁,后来是上海电影局局长。是我清华同学,比我大两届,想起了,他叫袁俊。那次是新中国第一次组织文化代表团,规模很大,周总理亲自抓,郑振铎任团长,出行6周时间。出国前我们准备了很详细的资料。

梁:我想起,一次在人民大会堂,好像是一个有关古籍整理的座谈会,那时我还在新闻出版署工作。会上谈到善本利用,任继愈先生说规定很严,只有少数专家、学者才有资格借阅。您带的研究生写论文要用善本,没资格借阅,您就带着他到老北图。您去把书借出来,让他看、抄,您就陪坐在一旁等。这个故事我印象很深。

季:是。研究工作,第一是资料。搜集资料要竭泽而渔,要有耐心。

第二次2007年2月28日下午301医院

爱国主义不能一概而论,要加以分析

梁:今天给您带了最近出的一本散文。

季:你的散文很有特点。

梁:这本书是受团中央、教育部委托给大学生编的,叫《爱国的理由》,都是一些著名人物的爱国文章。选文主要有两个标准,一是爱国精神,二是美文,在历史上要有经典作用。当时起书名时,大家在一起讨论,很费了一番工夫。北大的一位教授说,孩子上大学了,回来老跟他辩论:你们老说爱国,我凭什么爱国?我说就叫爱国的理由,就是要给人讲清理由。

季:关于爱国主义,我曾在国防大学研究生院作过一次报告。我讲,爱国主义是好还是坏?有人说只要爱国就是好的。我说不一定。日本侵略中国,日本鬼子喊爱国主义比谁的声音都高,你说他们的爱国主义是好东西吗?爱国主义不能一概而论。一个国家不侵略他国,讲爱国主义是真的;你去侵略他国,像日本人鼓吹的爱国主义,其实是害国主义,害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

梁:那是狭隘的爱国。

季:只狭隘还不够,是害国主义。真正爱国是反对侵略,对国家前途和人民的命运负责。爱国主义应当加以分析。像日本国内的反战派,表面上不爱国,其实是真正的爱国主义。如果顺应了反侵略的民心,日本也不至于栽了那么大跟头。

梁:日本战败后,亚洲各国的侨民大撤退,很多人自杀了。一大批人又流亡到世界各地。秘鲁曾有一个叫藤森的日本裔总统,就是当时日本侨民的后代。您留德十年,正赶上了德国发动的二次大战。您怎么看德国人的爱国主义?

季:当时我们中国留学生很少接触到德国人。一般而言,德国人是科学头脑一流,政治头脑四流,糊涂。我所知道的,反对希特勒的德国人并不多,也许他们不敢讲。

中国对世界的贡献不限于物质,还有精神和谐,这是伟大的思想

季:你看现在地球村越来越小,交通越来越发达,但问题却越来越多:战火纷飞,刀光剑影,生态失调。中国人提倡和谐,如果每个国家都能接受的话,全世界就是一个大爱国主义,不侵略别人,当然也不容他人侵略,和谐相处,这个世界还有好日子过。中华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过去历史上有很多发明创造,比如造纸、印刷术。如果没有中国四大发明对世界的贡献,人类社会的进步起码还要晚几百年。

梁:我们对世界的贡献还有哪些?

季:中国对世界的贡献不限于物质,还有精神的。和谐,这是伟大的思想。曾借用古人的一句话作为座右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往圣就是马克思,万事开太平,现在的和谐就是开太平。这种贡献,时间越长,意义就越看得清楚。现在还不行,不到时候。中国人也并不全了解、相信和谐的意义。整个人类有待于发展,向好的方向发展。

梁:您在谈到中西文化交流时曾说过,总有一天会实现世界大同。

季:要很长时间,不是一百年二百年,这是我的想法。有人说共产主义不会实现,为什么呢?共产主义就是共有,一件新的发明只能少数人有,怎能共有呢?这是歪理。真正到了共产主义,物质、精神都是大家的,不是某一个人的。

大同是人类的前途,不能因为现在人类有不良习惯就失去信心

梁:您怎么看世界大同?

季:大同是人类的前途。现在有两种看法。一是对人类前途抱希望,二是对人类前途不抱希望。我属于抱希望的。不能因为现在人类有不良习惯,就失去信心。要慢慢改,不是一年两年,不要急于求成。我们提出和谐,是给世界人民上大课。但中国人未必都理解和谐的意义。国外也不都理解,特别是美国。世界地缘政治在变化中,近几百年来,世界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并不是总在一个地方。比如18世纪,在欧洲大陆;19世纪在英国;到了20世纪又在美国。在21世纪,世界的政治中心总不能老在美国吧?风水轮流转,美国人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们以为自己永远是世界的中心。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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