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已经裹上了深灰色菱形纹的衣袍,看起来是只穿了这一件,但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把头发散下来了,可能刚刚在篦头发,不过洗脸的时候把鬓边额前几缕碎发都给沾湿透了,有点可亲的贴在他硬朗的下颌眉骨旁。
他可真爱干净。
确实,以前都是他嫌弃言昳五体不勤瘫在榻上吃东西。
山光远也在转头看她,目光略有些躲闪。言昳心想,自己千万不能露怯,就侧躺着,手垫在脸下头,直直的看着他的动作。
山光远心里松了口气,觉得刚刚言昳估计才刚醒,也没看清,否则她不会一点害羞躲藏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他心里又隐隐有点失望。
她上次触碰他伤疤的感觉,他还记得。
不,岂止记得,简直夜夜回想。
他有点希望她看到他赤|裸的上身,再次露出心疼的表情,抬手碰一碰他。
但现在显然没这个机会了,山光远总不能把衣服脱了,非挤到她面前来,说“你看看我可不可怜快摸摸我”吧。
他声音低哑,面上神色巍然不动,看着眼神发愣的言昳,道:“这榻上确实不舒服,要不换个地方睡吧。”
言昳抬眼瞧他,心里响起冲天的唢呐声,她僵住:他请她去床上睡吗?这么、这么主动吗?
言昳一时间嗓子眼发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两只手揉了揉眼睛,使出最起码七八年没用过的装傻卖萌技巧,伸了个拦腰,把自己答应下来的回答,融进伸懒腰的鼻音里。
山光远伸手探了一下她额头,全是汗,确实可能给她盖太厚了,他把她身上盖的皮袄拿下来两件,只留了一件厚披风,道:“我抱你过去?”
言昳想继续装纯,可她隐隐又控制不住嘴角,连忙把脸埋进软枕里别露出坏笑,道:“可别,哼,我沉。”
山光远像是今天吃了太多西北风,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胸腔都在共振:“真记仇啊。我当时说的是热水袋。”
他说着,两只手探入披风下,从她和床铺之间伸进手去。
山光远做这个动作之前也没多想,可他手已经挤在她和床铺之间,才脑子嗡嗡的心里大叫不对。
床铺再软,也真的软不过她斜躺的身段,他感觉自己用力也不是,不用力也不是,就弯腰僵在了那里。
言昳似乎也有点僵硬,含混的骂了一声什么,抬手扣住他肩膀。
山光远心一横,将她打横抱起来,心里直背线膛炮尺寸数据,几乎要在脑袋里对老天爷和他自己磕头——千万别出现上次马背上的窘事了!
山光远僵硬的抱着言昳,将她放到了窄窄的床铺上。床上还铺了一层干净的兔毛绒毯,她就像掉进盘子里的杏仁豆腐,他明明小心翼翼的放下去,可她落在绒毯上,还是会有些余光中弹软的起伏。
山光远后脑发紧。
言昳伸手摸了摸绒毯,才想起来这小破床一个,显然是山光远让给她,自己挤榻去了。她把脸埋在绒毯上,笑道:“哎呀,真干净,真舒服。”
山光远没说这是他之前垫在床上的睡过几次的。不过前些日子被军中杂役拿去仔细清洗了之后,他就没再用过。
言昳还能嗅到一点点山光远的气息。
他其实就是干干净净的爷们一个,没什么香味,之前偶尔几次近距离闻,也几乎就是没有味道,寡淡透明如他本人的性子。非说要硬拗,可能有点松木或者树林的气味,估计跟他有时候行军要穿山过林有关。
言昳脸趴在软绒毯子上,面上显露几分安逸,山光远不敢看他,只觉得跟她趴在他胸膛上似的。
他刚要起身,言昳仰头问道:“鞑靼兵那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