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那个男子没再摇头,他强撑着抬起了头定定的看向程希。
程希看见,一张布满血痕和泥泞的脸上,缓慢的开出了一抹笑。突然间,程希就又感受到风了。夏夜里,难得的凉风,一丝丝缓慢轻微的拂过她的发丝,脸庞,衣梢,裤脚。
就是这抹笑,让整张脸看起来不再狰狞,也是这抹笑,让程希做了个决定。
她轻轻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裤脚拿下来,握住,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你在这等我,我回去开车。”
程希生怕自己半路后悔把他再扔路上,一口气直接开到大门紧闭的许氏中医馆的门口。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男人一动不动,好似已经昏睡过去了。
程希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给许灿打了电话。
已经夜里11点多了,程希是没勇气直接给许爷爷打电话的。她只能曲线救国,打给他的孙子,许灿。这个点对老人来说兴许是梦里香的时间,但是对于年轻人,才是刚刚开始。
果然,电话铃没响几声,那边就接通了。
“啥事啊,程希姐?这个点了,给我打电话?”
“有个忙,需要你帮一帮……”
“行啊,请吃饭。”
程希咬的牙响:“行!你下来开个门,我在楼下。”
“爷爷已经睡了!”程希听见那边咬牙的声音。
“那不然我怎么说请你帮忙的呢!”
“急事?”
“急事!”
“两顿饭!”
“行……”这回,又换程希咬牙切齿了。她忿忿的想,这账以后都算那小子身上!
不消一会,许灿跟许爷爷就把门打开了。程希立马招呼许灿帮忙。
许灿看到躺在车后座的男人,吃惊的看了程希一眼。
程希晃晃手,实在没力气作过多解释,她把个1米8几的大男人扛上车已经用尽她毕生力气了。
“别问,先把他背进去吧!我累个半死。”
许灿瘪瘪嘴,背上人就往屋里去。拿了工资,干活可不得听老板的。
程希见许灿那轻松样,莫名的气不打一处来。她这是恼自己,早知道河边那会就叫许灿来背了!这倒好,饭折进去两顿,自己也还折腾个半死!
许老仙在门口指挥许灿把男人放进针灸室,一转头,看见程希还没进屋,冲她喊道:“还不快进来,进来了赶紧把门给我关上!”
程希觍着脸,赔着笑,应了一声,麻溜的跟在许老仙的屁股后头进门了。她利落的拉下最外层的卷闸门,又轻手轻脚的关上里层的玻璃门,进了针灸室。
男人被平放在床上,趁着屋里亮堂堂的光,程希才看清了他的脸。
脸上是泥泞混杂着血迹,右眼皮肿大,估摸伤口就在那。薄翼的嘴唇毫无血色,嘴皮像裂纹一样一层层半剥落吊在嘴唇上。
穿在身上的黑色西服像一块刚从脏水桶里拧干的抹布,脖子上藏蓝色的领带也慌乱的不知搭落在哪儿好,最后脏兮兮的顺着他被划开了血口的肩膀掉下去。
许老仙正屏气凝神的给他把脉。把完,顺着男人身上伤势从头到脚的慢慢检查。
程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盯着许老仙。许灿在一旁站不住,用胳膊肘顶了顶,示意她出去说话。程希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依旧交叉着双手,在许老仙旁边紧张的等结果。
她虽属外科的,但上班没几年,临床经验也算不上丰富,一般的外伤骨折她虽能看出来,但是其它的她还真没太大把握。
他既不愿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也不愿去警察局道出自己的经历。作为一位医生,她真的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所以她只能想到许大爷这里。她也只敢放心的带他来这。
虽是中医,但许老仙祖上几代从医。许老仙从小在一旁跟着上辈耳濡目染的,且他真真也是端这碗饭的人,有些天赋在,十几岁便开始给人望闻问切的看病了。久而久之,便声名远播了。时不时还有从省会甚至更遥远的地方的人来找他看病。
凭借着那一身过硬的医术,人送他“许老仙”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