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散逛于街头,深埋心中多年的话虽然同程母说了出来,可仍不觉得轻松,反倒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自全身蔓延开来,让她浑身乏力。
程希以为程母会抱一下她,亦或者她以为会有个人来抱一下她。鼻子用力吸溜了几声,想起陈一就住在青山公墓之下,离这不远,便一个电话将他叫了出来,寻到某个清吧坐了下来。
两人未语先饮三杯。
程希现在不想一个人呆着,只想没那么清醒地活着。程母一生都在渴望被爱,她又何尝不是?可大家都不觉得她配得上好男人。
分明她什么都没做,只因出生就是这般。然父母不可选,不可弃,她只得受着。就像小时候遭受的那一切,只能咬牙受着,再好好活下去。
一阵更猛烈的委屈涌来,忍不住红了双眼,程希赶紧低下头去掩饰掉,再抬头又是三杯下肚。
“上次见你这副模样还是两三年前了吧?”陈一举起酒杯轻晃了晃,透过清亮的酒液向程希看去,“只是这次是为了你外婆还是馄饨店里那男人?”
程希不答,又是小半杯酒下了肚。她平时甚少喝酒,不过浅浅几杯,脸已透出薄薄红晕。
“你这样喝下去很快就会醉。宋远清是个醋包子,我可不想为了送你回个家招惹他。”见程希依旧不理睬,只闷头喝酒,陈一掏出手机,说道“行,那我给宋远清打电话叫他来陪你吧,今天你是铁了心要喝醉,我不敢陪。”
“别打了,他最近有麻烦缠身,让他清闲会吧。”
“你倒是心疼他。不过,他遇上了什么麻烦?”
程希还是那副隐山藏水般淡淡姿态,眼睛半刻不离酒回道:“大概是他与他家人的矛盾。具体地自己问他去吧,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那你别喝醉了,总之我是不会送你回家的。”
“知道了。”
清吧里多的是失魂落魄之人,没人会特意多看谁几眼,在幽幽昏暗之下,程希纵着她那份低落失意明目张胆沉沦下去,耳边是陈一体贴周到的缄默,与悠扬婉转的曲调。
一颗心,渐渐被抚平了。
到桃园已是半夜,陈一说到做到真就没送半醉的程希回家。
步履有些轻飘不受控制,但好在头脑清醒如旧。程希撑着墙壁摇摇晃晃一脚一步终于爬到了二楼转角处,一抬眼,昏暗处似乎有一团黑影,高大威猛。
运气不会就这么好,与小偷碰个正着吧?
程希正欲扯一嗓子时,那影子从昏暗处快步向她靠近:“小希。。。。。。”
那是一道响雷,照着她头顶直劈了下来,被酒精麻痹掉的神经刹那活跃沸腾了起来,在她体内如万马扬蹄嘶声叫嚣着,而四肢却动弹不了一分,倚墙呆站,像被劈傻了一般愣望着眼前人。
沈意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一双手下意识便搭了上去,“你喝了多少?怎么回来的?”
气温纵使未回暖,但穿着不似深冬腊月那般厚实,隔着衣服程希清晰感受到了那双手的力度,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连身上气息也是,未改半分。
心定下一两分,回过神,程希指了指前方,低声道:“先回家吧。”
适应了沉底的黑暗,在深夜中骤一触亮,程希不由眯起眼睛皱了皱眉,连忙伸手将堂灯关了换上幽暗的壁灯。
沈意看她一眼,未说话。
再幽暗的灯也是光,借着这光,程希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人的模样。
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一如对门大爷形容那般。
想是沈意也十分不满程希如今这不堪模样,皱眉轻声道:“上班很忙吗?每日都有喝酒吗?没有按时吃饭吗?”
程希一个问题也不想回答,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待沈意看清她身后那床揉成一团的棉被后,眉头拧地更紧了。
咪咪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贴着沈意的腿来回揉蹭。
终是叹了一口长气,沈意倾身将咪咪圈进怀中,靠着程希坐了下来,还是曾经那个位置,轻声道:“小希。。。。。。”
一双眼,眉目如画的那双眼,是悲伤是自责是无奈是心疼。
“你怎么来了?”程希总是很容易心软。
“我说过,你难过时,不会让你一个人。”
程希笑了一下,心想其实她天天都很难过,嘴上却道:“你怎么知道我外婆去世了?”
沈意不答,只指腹作梳顺着眯眯背上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