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但毫无意义。手指的指腹按在后脑的位置,伸进黑色的头发里。
“……怎么回事?突然——”
黑暗当中,很不公平的是,只有一个人不能视物。的场灼偶尔会觉得五条悟这个人难以理解,就好像是思维回路和大多数人永远有着鸿沟,即便是想要努力沟通也没办法将频道调整到一个波段,对此,庵歌姬的形容是,“你只是偶尔会这么觉得,我们时时刻刻都这么想”。
手腕被牢牢握住,对方用了点力气,但还不至于被捏痛,无下限的白名单仍旧为他张开,可以清晰感受到手指带来的触觉。
眼睛上的绷带已经在回程的过程当中被重新绑好,毕竟一开始也只是为了从空中找人方便所以才特地用六眼“看”了一下,如今这个距离,就算隔着一层绷带,他的视觉也清晰得畅通无阻。
羽织扔在地上,里衣的斜襟扯开,露出脖子和半截肩膀。五条悟毫不犹豫地照着咬下去,的场灼闷哼一声,声音里终于带了恼怒:“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不太正常吧!”
到底是谁不正常?五条悟想,对方才是聪明到狡猾的角色,他什么都不会说,对任务的内容和经过丝毫不提,估计掩盖的过程也一定是天衣无缝吧,是那种即便是去高层那里强行调档案报告出来,也看不出丝毫端倪的类型。
除了烧伤以外,普通的皮肉伤用反转术式根本留不下痕迹,如果不是连轴转从四国一路赶回来时间上来不及,不是那条“证据太过明显”的袖子,即便是他也看不出来这个人曾经受过伤。
咒力的存量严重不足,如果以咒缚“不动用那边的力量”为限制条件的话,已经算是在允许范围内充分压榨出了自己的力量。箭用得也很彻底,根本没剩下几支,尚未来得及补充。
犬齿研磨皮肤,随后又换成嘴唇。握住手腕的动作变成扣住手指,可以感受到那个人的手指尖在微微发颤。
他很疲倦了,一整天的奔袭任务,交战,强行使用自己不擅长的符术,被折断手臂,即便有硝子的反转术式,再生破损的部分也不是完全不痛不痒,路上保持警惕还要关照年纪比自己小一轮以上的学生,最后是提起精力和咒术界的高层斡旋,直到深夜。
一秒钟都没有浪费,直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里被他找到。
太努力了,就像是名取周一说的那样,只要还活着就会不断去射箭,努力得过头了,一生悬命得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
五条悟调整了一下对方的动作,两个人一起摔在和室里铺好的地铺上。束得规规矩矩的黑发也只能散开,头发陷进柔软的枕头。无下限没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因此而摔伤,的场灼抬起头,绷带阻隔视觉,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一方主动把窗户关上的时候,他很难从那张脸上读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总之就是有病,五条悟这个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他想干什么都别想有人拦得住,这家伙一口气就可以把全日本所有的咒术师非术师通通杀光,只要他愿意。
放弃挣扎只需要一秒钟,五条悟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变化,短促地笑了一下,凑在他的耳边:“对于阿灼来说,只要是记忆,都可以成为力量的一部分,对吧?”
众所周知,咒力来源于负面情绪,而记忆所转化而成的力量,也来自于人类复杂难测的心。白发的咒术师垂下头,六眼的特殊视觉近乎于审视,他扫过关节,手指,明亮的咒力,蓬勃跳动的心脏,以及因为他而变得潮湿的眼睛。
——他很疲倦了,但这还不够。
的场灼这个人,是倘若不被彻底击碎,就永远不肯放松下来的类型。就像是五年前,就像是现在,这个人从来没改变过一丝一毫,像是一张拉满的弓,习惯性地游走在崩断的边缘。
……一个一个的,都是这样。五条悟难得烦躁起来,这种烦躁好像能通过空气传播一样飘散到房间里,换来对方明显压抑着的呼痛和喘|息。
口腔里的血腥味,糅杂在一起的汗水和眼泪。整个人绷紧又被迫放松,然后再绷紧,像是搭在弓箭上颤抖的弦。
“对你来说。”
最后的记忆是,湛蓝色的眼睛自上而下地俯瞰下来,让的场灼很难不想起五年前被无量空处正面击溃的场面:“——所有的回忆都可以被量化吗?”
的场灼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
*
淦。
第二天醒来以后,房间里简直像是案发现场。
浑身都疼,远胜过宿醉,的场灼醒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挣扎着去摸在房间角落里的弓,结果甫一伸手就觉得不对劲,四肢像是被大象翻来覆去地碾过。
和弓在房间里抖动了一下,被无下限的术式顺转吸引过来,然后递到他的手里。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是什么奇怪的游戏机,只有插|入游戏卡带才能正确启动。”
五条悟撑着脸吐槽:“——你醒啦?”
弓箭的手感像是把被甩出去的脑子也一并带回来了。的场灼的大脑缓缓启动,用低于平常功率的思维思考:“我在哪儿?”
“在新宿,这不是你自己订的旅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