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摩擦般的痕迹——显示某人尽管流血不止,仍然拖着双腿前进。从流血量来看,即使当场昏厥亦不稀奇,血迹主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究竟打算到哪里?
“——那家伙吗?”
夏侬的目光循着血迹,抵达倒在某栋建筑附近的少年。
一把刀子落在少年旁边,他身上则插着近十枝箭,另外还可看见一些刀伤。
第十二卷
阴冷沉重的空气占据教堂。
教堂原本就是与喧嚣无缘的场所——可是此刻荡漾其间的寂静非比寻常,那股紧张的氛围让驻足者无不为之缄默。而在刺耳的突兀寂静中,唯独不时晌起的叹息声分外鲜明。
男人们宛若罪人般垂首不语,忍受弥漫室内的沉重气氛。
因为他们非常明白,事到如今,言语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
“……喂……”或许是禁不住沉默的压力,其中一人开口道:“其他人还活着吗……?
回应的只有沉默。
没有人回答,提问者大概也并未期待答案。因为即使没有开口询问,答案也昭然若揭,何必多此一问呢——这群男人就连苦笑以对的力气都已丧失。
“……喂……”话虽如此,男人再度开口。或许是想藉此掩饰不安,也可能只是想假装还没发现笼罩在自己头顶的绝望之影。“……还活着吗?”
“叛变”——
要用这个词汇称呼,未免太过粗糙、稚拙。
以事实来看,单纯只是无法忍受重税的领民们群起作乱;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计划好的事件,也没有任何战术及武装。
那是……同时出现的几项偶然,让领民认定其为“天意”,发起暴动。“应该趁现在让蛮横的领主承认咱们的权利”——他们打着这种公平正义的旗帜,袭击数座官方机构、占据某个机构、烧毁某个机构。他们目前所在的这间玛乌杰鲁教教堂,亦是那时袭击夺取的建筑之一。
但就结果而言,却导致他们自取灭亡。
莱邦王国的税率基本上是由国法决定,领主虽有权力进行微调,可是不能课征逾越法定税率范围的极端重税——此乃国家的常识和方针。
不过,王公贵族之中,拥有傲人权力的布尔嘉特公爵家则是一个例外。
对于布尔嘉特公爵家的内政,就连王室也无力置喙,因为历代布尔嘉特公爵多次将女儿嫁给国王当王妃;其影响力有时甚至足以扭曲国法。
话虽如此……即便是逾越法定税率,历代布尔嘉特公爵课税时也都会经过精心计算。假如税率定得太重,造成领地内出现大量饿死人民,最后不但将导致税收减少,王国亦能以“统治能力有问题”的正当理由干涉内政。布尔嘉特家族尽管拥有傲人权力,相对地政敌亦不止一、两人,一旦被对方察觉弱点;被扯后腿乃是政治界的常态。
所以,公爵家对领民课征的是还差一步……不,是还差半步的重税。
然而,领民们生活疾苦的事实仍旧没有改变。
在公爵家的长年统治之下;人人皆是怨气满腹。
尤其是最近几年,由于主要干道遍及王国全境,地方间的往来也变得比过去方便。因此领民们更容易得知其他领地的税率及统治方法,也开始明白领主是如何压榨他们,征收不合理的重税。
事故就在这时偶然发生。
领地内发生山崩,一条道路被落石压毁之际——布尔嘉特公爵的其中一名女儿搭乘的马车不幸遇难。马车的随从和护卫不是罹难,就是重伤,唯独公爵千金奇迹般的毫发无伤,由领民们救出。
然而……
领民们并未直接将公爵干金送回布尔嘉特家。
他们暗想——“如果不让这名少女回家,将她当成人质,应该就能迫使公爵答应减税吧?”在嫡子庶子共约二十名的公爵子女中,他们救出的这名少女尤其特殊。其他子女或许不成,但只要将这名少女当成肉盾,公爵势必得让步——领民们如此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