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了红,从尸下流淌出的血液尚冒着热气。
浓烈的腥甜味像是一只密不透风的布袋,死死盖住了天地,再凛冽风雪也吹不散。
明明战事结束不过半个时辰,糜烂的气息却仿佛已经向四面弥漫。
饶是宋行杯已经在穿书局中经过战争模拟训练,但胃部还是难以抑制的涌上一股强烈的抽搐感。
如果不是魂体状态,他的脸色应当已经变得和地上的死人一样白。
任何语言皆无法形容此地的惨烈。
死是极致的寂静,万千的死亡却是一口会吞噬人的旋涡。
寂静到颅内响起鬼神呼啸般的噪音,是多停留一刻,都会教人崩溃的地方。
宋行杯按住心脉,极力不让灵体波动。
他飘到柳云裳身边,几度想要开口,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方才他在白光一晃时,听见了像是玻璃碎片碰撞的声音,大抵能猜出这是一个爻镜阵法,是对过去未来的鉴照。
可这爻镜似乎又与太徽的爻镜术有所差异,此禁术是可以算是太徽最为逆天的术法,与天道垂目有异曲同工之妙,故而被天道压制的很厉害,至少爻镜施展时,不可能这么连贯真实。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宋行杯镇静下来,低声对柳云裳道:“柳姑娘。”
这里并非他的过去未来,只能说明这面爻镜中在了柳冥使身上。
从那杆凶煞之气甚重的红缨枪上,宋行杯或多或少能猜到柳冥使从前的身份。
他也听闻过太徽冥府选择冥使时,自有一套考核标准,不亚于穿书局对员工的选拔,甚至更加严苛。
只是猜中是一回事,真正亲身体会,又是另一回事。
宋行杯垂下眼。
他看见遍地尸体的尽头,依稀有一杆斜插着的写有“柳”字的战旗。
柳云裳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掩去所有情绪,对宋行杯道:“我与柳逢已经联络上,但传音极为不稳定,他并不在这里,而是与乔宗主在另一面爻镜中,我们先四处找找,看兰因和普洱是否在此处。”
“柳姑娘……”顿了顿,宋行杯沉声道:“这是爻镜,鉴过去未来,通常被当做卜算之法,以变幻莫测著称,后被列为禁术,此镜与我所知的爻镜不同,必被施术者借用他物改造,我们小心为上。”
他这一段话出口,倒让柳云裳深深看了他一眼。
末了她颔首道:“好,你跟紧我。”
不需要“你要不要紧”“你还好么”“节哀顺变”的话语。
宋行杯深知,他的任何安慰在此时都显得太轻太没有分量。
他如何轻描淡写的去劝她,与其反令柳云裳陷于过去的景象,不如告诉她,自己也有用,是她可以相信的一个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