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得清是什么感觉,总之有着紫藤萝色卷发的网球部部长偶尔会在走廊停住自己的脚步;出神地望着明明应该气质凌厉、现在却柔和如普通少女的身影。那个人总在昏睡;听一同复健的阿光说,这个人是医院的常客;本来已经出院了;最近又被送回来。
经常来看她的是一个山吹的国中生——他有时会背着网球袋;这点引起了幸村的特别注意——和一位姿容秀丽的女士。他们不常常在,而当这些监护者没有出现在棕发少女的身旁时,那扇微微敞开的门在幸村的眼里就变得尤其显眼。
作为一个学习优异、品德良好的少年;幸村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太好。
但“鬼使神差”形容的大概就是现在这种状况了吧。
在日本国中网球界颇负盛名的立海大网球部部长无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轻轻推开那扇门,白兰花在窗台上轻轻摇曳,在视线里总是因为距离而模糊的那张轮廓深邃的脸前所未有的清晰。
——生气勃勃,执着,即使沉睡依然气势惊人,如同雌伏的野兽。
那是幸村记忆中伊里斯的感觉——与现在完全相反。
近距离看着棕发的少女的脸孔,如果不是那种独特的深邃感,幸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毕竟,那股子从少女骨髓中渗透出来的强悍的求生欲,曾经成为过他的精神支柱。
像是为了确定什么,“神之子”走到病床边上。在微微流动的阳光里,少年俯□,专注凝视着的薰衣紫的眼眸倒影着少女恬静温和的睡颜,青铜色的盾形吊坠从衣领中滑了出来,悬在空中,反射刺目的橘光。
7月13日…早上10:12…日本…东京综合医院
“……哎?你,你没有事啊。”一醒来就看见亚久津绝对称不上和善的脸,格尼感到压力很大。
“有事的是你吧?嗯?”银灰发的暴力少年语气阴森,“很好啊,弄伤了‘别人家属’的身体之后,又很干脆地晕过去啊……你这个家伙是想挨揍吗?!”
“嗯?等等,你看见我晕倒了?”顶着棕发少女的壳子实质内里是腹黑装傻少年的格尼观察了一下狼族首领的儿子那愈加阴沉的脸,心里念头滴溜溜地转了一下。
“那么说,我只是昏迷了一下而已,是阿仁你送我来医院的吧?”略略往后缩了缩,碰到受伤的手臂时眉头略皱一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的右手让棕发的少女气质更为纤弱。格尼表面上笑得温和,内心却对朝长的阴险作了精妙的诅咒。
——阿仁看来没有被拉入幻境,朝长出应该只是想靠这个谎言牵制伊里斯的行动,他的幻术能力是羽毛的力量而非他本身……
格尼捏紧了自己藏着被褥中的左手,那里,一根有着奇异花纹的羽毛微微露出了雪白的尖端。
“其实是你自己梦游过来的这样……你信吗。”亚久津居高临下。
“啊哈哈……”棕发的少女干笑两声,内心迫切地希望伊里斯快点归来……因为之前幻境中的反击消耗的神力太多,现在格尼丝毫感觉不到狼族的祭师那若有若无的精神联系了。
“小仁,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宽容嘛!对待敌人就应该像冰雪一样冷冽!”小桃笑得无比灿烂,掐着自家妹妹脸颊的手指却毫不松懈甚至愈来愈用劲,“不过,熊猫君,下次再把身体弄的破破烂烂的话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精神折磨’哦……”
——这个漂亮得如同天使的女人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鬼啊恶鬼……
“先发咔所(先放开手)……”因为脸部肌肉被认为扭曲而口齿不清地叫嚷着,墨绿的瞳孔渐渐被因为刺激而溢出的泪水沾满。狠狠将脸颊往两边拉长的小桃意犹未尽地松开手,轻轻点着地的高跟鞋发出清脆而有规律的节奏声,“我说……”
“嗯?”
“……伊里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亚久津仁怔了怔,玉黄色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收缩。最后他将视线刺向棕发的少女,紧迫、压抑。格尼想了想,忽略微微泛着红的脸颊肉,墨绿的眼眸温和湿润地望着伊里斯在这个次元的羁绊——也许他们的联系比他想象中的深厚,格尼想——轻道:“契机已经出现了,只是还差一个帮手,放心吧。”
“……”
小桃叠放在膝上的双手有着轻微的战栗。
然后有着漂亮脸蛋的甜品店女主人颤抖着伸出了她的手——“咚!”完美的爆栗一如既往在棕发的少女头上绽放。
“啊啊啊!我还是忍不住了!”小桃一脸纠结,“不要顶着伊里斯那张帅气的脸摆出那么恶心的表情啊混蛋!”
含泪摸着自己脑壳的格尼默默缩进被子里,一只手掀起被角盖过头,习惯性地团成一团:果然,不愧是伊里斯的姐姐……
“……契机,吗。”
在昏暗的被褥里,格尼微微动了动手指。羽毛温润的触感在掌心徐徐浸染,一股奇特的力量牵引着灵魂里残留的神力,骚动。
深夜。
小桃的面容渐渐消失在轻轻掩上的门缝里。探病时间过了,护士小姐过来巡了一次房。等月色撩人,白兰花的瓣儿沾上对于狼族来说是“来自月神的恩赐”的皎洁月光时,病床上安睡的“少女”毫无预兆地睁开眼,墨绿的瞳仁有着野兽的冷然,然而转眼便变成智者极致的冷漠。二者南辕北辙而又有着共通点,那就是,眼神里都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