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消遣,其实也不少,有蹴鞠、马球、游宴等等,但都需要好多人,才能撑得起兴致,但显然,李缜现在,没有这么多的玩伴。因此唯有看看九怀给他的书,来打发时间。
当他读到《郑伯克段于鄢》这段时,忽然有人挡住了他的阳光。
“你来了?”李缜抬头,却见是棠奴来了,后者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盛着一盏茶,一碟果脯。
“给你泡了杯茶。”棠奴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谢啦。”李缜应了句,却并不动,他坐在炕的另一边,这个距离,他根本够不到桌子。
棠奴愣了一会儿,捧起托盘,坐在李缜身边:“给。”
李缜像看神经病一般看着她,但没说什么,顺手抓起茶盏,抿了口:“嗯,这茶好。”
“罗希奭送的龙井,说是今年的第一茬,夜里芽苞初露时摘的。”棠奴抬头看着窗户,像是在自言自语,“以前,总有人以各种理由给我送东西,我不敢不收,又用不着,就都存了起来。还好你来得早,不然,这茶也会被他们抄了去。”
“哈哈,所以我就不求钱,免得做了他人的嫁衣。”李缜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以便放下茶盏,有手翻书。
“你是不贪钱,可你贪别的。”棠奴也将果脯放在桌子上,而后坐回原处。
“我食不过五味,服不过三套,贪什么了?”李缜索性敞开胸怀,事实上,如果他真的想要钱,在安善坊当武候长上的那几个月,便足以让他暴富。
“你贪人心!”棠奴瞪着他。
“孺子,可教。”李缜赞许地点点头,将手中的《左传》递给她,“说说,这篇,讲的是什么道理。”
棠奴接过,念了遍:“‘郑伯克段于鄢’?”
“嗯。”李缜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如何,不落骂名地,欲擒故纵?”棠奴托着自己的下巴,用不确定地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右相对我,就是这个态度。”李缜不介意对棠奴说一些心里话,因为随着关系网的不断拓展,他已不可能面面俱到了,许多事,都不得不依靠心腹来办,而眼下,可供他选择的人,唯有与他一并杀过人的棠奴而已。
“对我也是。”棠奴道,“我上次揭发吉温,是坏了规矩,往后,就被他们报复了。”
“不过还好,值得。”棠奴看了李缜一眼,笑了笑。因为李缜刚才,也同样冒着被李林甫猜忌的风险,把她捞了出来。
“歇会吧,往后,可不一定有安生日子了。”李缜明白,昨夜的事,只是暂时过去了,如果他不能在李林甫想翻旧账前,变得足够强大,那么始终还是有性命之虞。
“我能睡在这吗?”棠奴诚恳地看着李缜,“好像只有看见你,心才会定一点。”
李缜想了想,往炕边退了退,棠奴脱了鞋袜,缩着躺在李缜身边,如同小猫一般。
李缜又翻了几页书,才低头看了眼,发现棠奴呼吸均匀,睫毛有规律地动着,应是已经睡着了。
他摇了摇头,解下大氅,盖在她身上,免得她凉着了:“是真不会照顾自己。”
“贤弟!快来看,大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杨钊大咧咧地叫着,“快快快!来尝尝。”
“啊~”棠奴惊醒,微微抬了抬头。
“没事,你继续睡。”李缜取来一个抱枕,塞在她颈下,然后才走了出去。
“何事,国舅?”
“哎呀,今天真是痛快,那鸡舌温今后,可有好日子过了。哈哈哈哈!”杨钊却是先嘲笑吉温,而后才开始说正事,“来,给你介绍一人,我异父异母的亲哥,杨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