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永远是那般压抑且诡异,哪怕现在正值新年。
李缜刚随着众人来到西侧院,就捕捉到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之味,新年见血,乃是大不利,但似乎,右相压根就不在意。
西侧院前院的空地上,扑倒着十多个人,皆是被扒的只剩下一件全是血的中衣的。两旁的空地上,还吊着七八个人,这些人都被堵着嘴,只能“呜呜”地求饶。
几人来到西侧院的后院,第一眼就看见,空地中,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只是衣着比随从们都华丽许多。
“呦,妹妹,本以为你是个本分人家,没曾想,也是这般的野。”十三娘款款而来,她披着一件紫裘,气质雍容华贵。
“我……”李腾空脸一红,似是真的认为,自己昨夜甩掉护卫,将李缜从崇仁坊带到西市的事,是过于野了。
李缜站在所有人身后,本打算看戏,却不曾想,被十三娘拎起来“开涮”。
“杨郎~不是我说你,杜位都敢带着十五娘私奔,你怎么就不敢呢~”
“私奔?”李缜震惊。
李腾空的脸,更是红得发烫:“十三娘!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自幼便信誓旦旦地要去修道,并以此为由,拒绝了诸多权贵公子的追求,要是现在被传言,竟敢与一同姓小子私奔,那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再无颜活在人间了。
“这是大人的原话,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呢。”十三娘瞄了眼紧闭的偏房门,指了指李缜,又指了指,“识相的话,就赶紧跟他俩一样,要不然大人的怒火,可不是这般好受的。”
“傻妹妹,还站在这干嘛,快去跪着。”十三娘轻轻踹了李腾空一脚,低声眨眼道,“还是不想要这个夫君了?”
“十三娘!”李腾空急得跺脚,但脑子乱得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快去,记得搂紧一点。”十三娘继续出馊主意。
李腾空跟李缜一样无奈,但也只能乖乖就范,不过她听进去了十三娘的话,耍了个小花招,跟李缜身子贴着身子。而不是像杜位和十五娘那样,中间隔着将近一个人的空隙。
李缜不习惯跟女子贴得这般近,但又不好挪开位置,只好通过说话,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俩是谁?”
“是……是杜公希望之子杜位。去年上元夜,他认识了十五娘。只是,杜氏有女嫁给了东宫。所以大人一直不答应他们的婚事。现在看来,他俩是……是真私奔了。”李腾空半捂着嘴道,同时微微侧头看了眼几丈外的十五娘和杜位。她没注意到,自己侧头时,脑后的发鬓,“糊”了李缜一脸。
杜希望是上几任的陇右节度使,战功卓著,更是京兆杜氏的掌门人。而这京兆杜氏中,有一房的家主叫杜友邻,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当今太子李亨,是为杜良娣。因此,整个京兆杜氏,都是太子的亲戚。所以,都被李林甫所不容。
“其实你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吗?”李缜忽然好奇,李腾空究竟知不知道,她昨天晚上犯了多大的事。
“比私奔还野的事。”李腾空转回来,不曾想两人实在贴得太近,一转,直接鼻尖碰鼻尖了,“啊~”
“哎,我说你俩,正受罚呢~做做样子好吗!”十三娘的声音,悠悠地从后面传来。反正,杜位和十五娘说,他们昨夜什么都没干,她是信的。但李缜和李腾空这么说,她是打死也不相信。
“女冠女冠,原来是为了不受束缚地与男子交往啊~”十三娘心中鄙夷道,头一次觉得,自己比十九娘笨了。当年,自己也应该嚷着去当女冠,这样一来,李缜这小子,哪还轮得到这又笨又呆的十九娘啊!
前边那两人听了十三娘的话,也开始严肃起来。但这严肃,也只是暂时的。
“你怎么了?”李缜能感觉到,李腾空脸上,忽地冒出大把大把的汗珠。
“我……我自幼便娇气,受……受不了这般苦。”李腾空说着,肩膀往左侧一靠,登时找到了依靠。
“估计是没吃早膳害得。”李缜说着,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小布包,“先垫垫肚子,就是有点硬。”
李缜其实也贪吃,尤其是这阵子,整天要在外面跑,所以养成了随身带着些胡饼的习惯,没想到,竟是派上了用场。
“这……这合适吗?”李腾空倒是没忘记,他俩正在受罚,迟疑着不敢接。
“你合适,我不合适。”李缜道,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想搞定上司很难,但想搞定上司的儿女,则容易得多,而且,只要把上司的儿女伺候舒服了,就相当于搞定了自己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