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缜是个“识相”的,雇了辆牛车,再选了个正经的“钿车”车厢,宽得能在里面“大”字型躺下。当然因为拉车的是牛而非挽马,因此价格反而还比马车便宜许多。对此,李缜“大义凛然”道,这是在替右相省钱!
此举气得棠奴连荷包都不接了,一鞭子抽在马上,飞驰而去。
“李郎,你为何要雇这牛来拉车?”杨钊靠着厢壁躺下问道,这牛车的乘坐体验其实比马车更为舒适,因为牛步平缓,拉起车来,从容舒适,就是牛车始终不及马车有面子,所以不被达官贵人所接纳。
“牛车坐着舒服啊。”李缜在另一侧躺下,笑道。
“舒服是舒服,就是怕追不上那煞婢啊。”杨钊索性闭上眼,“她那突厥马,可快了。”
“她见我们跟不上,自然会绕回来。”李缜丝毫不担心,“而我们,只需好好地睡一觉便是。”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也对,是该让这煞婢多溜溜,免得天天板着脸。”
车外,刚折返的棠奴听了他们的对话,脸色登时铁青。她登时就想出手拦下牛车,将李缜和杨钊都赶到马背上,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到钿车里面去,但对于乘坐牛车,她又发自心底地感到膈应,认为有失身份,遂作罢,只好悻悻地策马跟在牛车后“护卫”。
申时前后,三人终于来到长乐驿,这驿站是官驿,王子奇是没资格入住的,所以这案发地的准确位置,是在长乐驿以东一里半的官道旁的树林中。这树林的另一边,是一座私人驿馆,往来长安的客商,有时来不及进城,便会选择在这私驿中留宿一夜。
现在,私驿已经被公人围了起来,这些公人狂得很,哪怕棠奴亮出了右相的信符,都说要先通报县尉,然后才能决定放行与否。
李缜和杨钊听了,都十分惊讶,因为他们都想不出,这长安城中,有哪个县尉敢这般“狂妄”。
“哎呀~原来是女郎亲至,失迎,失迎。”吉温的声音,大老远地传来。
杨钊只觉得某处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侧头对李缜道:“怎么会是鸡舌温?!”
“吉温,派头不小啊~”棠奴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双臂一抱,打了个鼻“哼”,看也不看吉温一眼。
“女郎有所不知,这王子奇跟东宫关系不浅。我不这般布置,只怕这王子奇也要像那郑章一般,被人抢了去。”吉温先是奴颜婢膝地对棠奴行叉手礼,而后微微抬头,满脸嘲弄地看着杨钊。
杨钊被吉温这一瞪,只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双腿都软了,要不是一手抓住了李缜的右臂,只怕已经跪了下去。
“阿郎说了,审讯交给你,其它的交给杨钊。”棠奴嫌弃吉温的口臭,连着退了好几步。
“啊!?女郎,杨钊这废物有何能耐?凭什么要让他参与这案子?”吉温刻意大声囔囔。
“鸡舌温!你别欺人太甚。”杨钊的怒火终于压过了他心中对吉温的皮鞭的恐惧,怼了回去。
“哈哈哈哈~花花,我这是在保护你,不然下一次,可不只是硬不起来这么简单了~”吉温仰天狂笑,声音之大连林中的鸟儿,都被惊起了不少。
“噗嗤”棠奴笑出声来,怜悯地看了杨钊一眼。
“女郎,这鸡舌温欺我太甚!”杨钊一手捂着双腿间,一手指着吉温,身子却已闪到了李缜身后。
“少囔囔,办不好阿郎交代的事,谁也保不了你!”棠奴瞪了杨钊一眼,心中是越发鄙夷他,而后她又转向吉温,“吉温,这是阿郎的令,你莫不是想违背?”
“女郎误会了,我这便让下人们给这废物腾出地来。”吉温说完,叉手一礼,随即走远了。
不多时,吉温的管家仇十七便走了过来,带着三人往王子奇住的客房走去,期间,不知是为了走捷径,还是吉温的有意安排。仇十七带着他们穿过厨房,这厨房,不进不知道,一进,吓得脚都软了。
原来,这几丈见方的厨房中,横陈着数十人,都光着身子,有的已经被打烂,有的大致完好,有的已经不知人事,有的还知道哭,有的尿了一地,有的还在破口大骂。
十数公人围着这些人,有的挥鞭子,有的烙烙铁,还有的在给一口大锅加热,不知是不是准备上演一出“请君入瓮”。
杨钊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右手捂着双眼,左手揪着李缜,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些都是什么人?”李缜问道。
“王子奇的仆人,隔壁的住客,还有这店家。用我家阿郎的话,都是罪人。”仇十七认得李缜,而且还知道,李缜杨钊都没了官,因此回话时,鼻孔向天,还朝李缜露出了两排丑陋的黄牙。
李缜不屑于现在与仇十七计较这些,于是转向棠奴:“女郎,你怎么看?”
棠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公人们对那些人用刑,没听见李缜说什么。
李缜却突然止住脚步,挡住了棠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