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一大早,就有大内侍在城楼上宣读,自今日起,连续三天,取消宵禁,圣人欲与民同乐的旨意。这圣旨,就如同打开了水闸,让沉寂了一整年的长安,再次沸腾起来。
长安的百姓,有了三天不受限制的自由时间,但李缜,却被人给“限制”了起来,原来是一大早,虢国夫人府的马车就来到了西市的纸坊,将李缜和几名造纸工匠,全部接到了虢国夫人府上。
“听说右相是铁了心,让你当女婿了。我可得抢先,将你给看住了,莫要让旁人给偷去了。”杨玉瑶“咯咯”笑着。
由于很快就要进宫面圣,所以今天杨玉瑶很正经,没有与李缜贴贴,行动就像她的衣着那般,古雅庄重。
“让姐姐如此费心,实在惭愧。”李缜拱手道。
“你呀,嘴上说得好听,心中,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杨玉瑶却是一哼。
“姐姐此话何意?”李缜大惊。
“之前,你不是送了十九娘一个花瓶,还说什么‘云在青天水在瓶’?”杨玉瑶说着,又趴在李缜肩上,“莫不是嫌我老?想吃嫩草吧?”
“不敢,不敢!”
“哈哈哈,瞧你吓得。”杨玉瑶回到软塌上坐下,一招手,风情顿生,“过来,陪我聊会。”
杨玉瑶笑容如常,但李缜却是越发不敢小看她了,因为棠奴的嘴,还是很密实的,但杨玉瑶却能收到消息,就只能说明一点,她在右相府中,也有自己的消息源。
李缜拘谨地坐在软塌上。
“小郎子,放轻松,等会可是要面见圣人的,可不能板着脸啊。”杨玉瑶抓着李缜的身子,似乎真的在给他松动筋骨。
“是。”
离宣阳坊不远的东市,一名衣着简朴的歪须老者抱着个炉子走进百草堂。
“东家。”百草堂的掌柜却是认出此人的身份,赶忙上前搀扶道。
“裴九郎到了吗?”老者开口,声音如同公鸭,原来他就是李静忠。
“在雅间候着。”
掌柜扶着李静忠走入仓库,在一条宽大的方形柱子上摸索了一会儿,竟然“打开”了这柱子,原来,这柱子中,有一条密道,直通地下。
“行了,不用送了。”李静忠挥手屏退掌柜,自己走下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间约两丈长宽的雅间,雅间分为动静两区,静区摆着桌椅,动区几名衣着暴露的胡姬正在又唱又跳。
“章甫,受委屈了。”李静忠远远道,“殿下已经给你在朔方安排好了,先换个名姓,屈就几年,等殿下登基后,自然会召你还朝,当宰相,再给你赐婚崔氏女。”
“裴冕,谢太子厚爱。”裴冕站起身,朝李静忠一揖到底,“敢问大总管,晴娘,能否与裴冕一起去朔方?”
“哎,朔方苦寒,晴娘一个小姑娘,哪能受得了这苦?放心,咱家替你照应着。”
“不敢劳烦大总管,裴冕可自行安排,让晴娘去河东,保证不会有人,知道她。”
李静忠眼神一寒:“裴冕,你知道你和你女儿,惹出了多大的事吗?”
裴冕腿一软,立刻跪在地上:“大总管赎罪,裴冕愿终生待在朔方,永不露面,只是晴娘在长安,举目无亲,还望大总管能允裴冕将晴娘带回河东,过继给族兄。”
“裴冕,非要咱家,将话挑明吗?”李静忠背着手,瞪着裴冕。
裴冕浑身一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这几个月来,他确实办砸太多事了!从郑章到王子奇,他是每动一次手,就让李缜抓到更多的证据,进而将东宫推上了风口浪尖,要不是有吉温及时跳出来,横踩一脚,指责李缜就是当年三庶人案的流毒,吓得李林甫不敢再用李缜查案,东宫指不定,早就被扬了。
“韦坚跟哥奴交好三十年,就是因为哥奴不让他当宰相,才投靠的殿下。殿下也是失算了,接纳了他,去年才会如此被动。裴冕,殿下能在这大树将倾之际,还给你安排退路,你还想要求什么!”李静忠的双眼,阴狠得瘆人。
“立刻收拾行囊,然后到怀远坊找骨力何瑟,趁着明天没有宵禁,跟着他去朔方!”
“是,是。”裴冕不敢多说,连连叩头应了。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就这样走了,晴娘,就相当于也死了。因为李静忠绝对不会冒险,留着一个杀死吉祥的凶手,来让李林甫拥有攻击东宫的口实。
从百草堂出来后,裴冕看着这个招牌,片刻,才在心中轻叹一声,然后毅然往西市的澄品轩走去,先前他因为自己的欲望,失去了爱妻,今天,他决定拼死一搏,让这个长相酷似妻子的女儿,能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