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缜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从昭应县赶回长安的西市。才刚进门,他就察觉到气氛不对——李腾空坐在工坊前的石阶上,双手撑着膝盖,托着脸颊,在仰望天空。棠奴毕恭毕敬地跪在她身后,双手放在右腰间,双眼一直瞄着李腾空。
“你俩这是?”李缜挠挠头。
李腾空听见李缜的声音,脸上下意识地闪过一丝笑意,但紧接着,就被怒意所掩盖:“哼,你上哪胡闹去了?”
“去昭应县看了看,想找个合适的地方,修建一个新的更大的造纸工坊。”李缜拿出解后世地理题的本事,说得头头是道,“昭应县的雇工成本相对低廉,土地的租金也较低。”
“但每年夏天,也多有达官到昭应去避暑。所以昭应县也有成套的轻工产业,以及熟练的工匠。再有,昭应离长安不过数十里,又有官道相连,竹纸运输……”
“停!停!停!”李腾空竖起手,指着李缜的说教,“我问你,你这两天做的事,有她的命重要吗?”
“这……”李缜刚想回答,忽然灵光一闪,改口道,“都没你重要。”
棠奴听了,猛地瞪了李缜一眼。
“今早吃早膳的时候。元捴带人闯了进来,抓了裴冕,他手下的人,还把我推倒在地。这事若传出去,你觉得,以大人的性子,会发生什么事?”
“你那时在这吗?”李缜听了,吓得面无人色,因为他是真没料到,自己才出去两天,就有人敢来“袭击”李腾空了。
“我那时,还在城外。”棠奴答道,而后怯生生地看着李腾空道,“十九娘,奴婢真的冤枉!”
“李郎,她不敢不听你的话,对吗?”李腾空直勾勾地看着李缜问。
“不……不,她经常打我的。”李缜连连摆手,上前两步,拉起袖子,露出小麦色的肌肤,“看,她捏我的,这还红着呢。”
“十九娘,别听李缜胡说。明明是他整天欺负奴婢。”棠奴膝行两步,靠在李腾空身边道。
李腾空左掌抵住李缜,右掌抵着棠奴,免得他俩“争宠”。
“李郎,记得上次,你对我说,护卫们若是不听我的话,就是不尊主命,得受罚。听了我的话,让我走丢了,便是看护不力,也得受罚。是吗?”
“呃……是。”李缜局促不安地笑着,因为他知道,自己今天要挨训了。
“今天发生的事,对她而言,也一样。不听你的,你会揍她。听了你的,右相会揍她。按你那天的说法,今天的事,错可是在你呢。”李腾空说到这,彻底绷不住了,“噗嗤”一笑。
“是,是,是。”李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缜错了。”
“哇!十九娘,你好厉害。两句话,就让这竖子低头了!能教教奴婢,你是如何做到的吗?”棠奴仿佛成了李腾空的小迷妹。
“喂!我可是你义父,这么骂我,可是不孝!”李缜抗议道。
“哼!能看见义父吃瘪,不孝也值!哈哈!”
李腾空反手一点棠奴娇小的鼻子:“胡言。”
“奴婢知错。”棠奴瞬间没了笑容,一脸愧疚道。
“说正事,裴冕怎么被抓了?”李腾空收起笑容,端坐着问。
李缜一愣:“你问我?”
“不然问谁?”李腾空反问。
“呃……”李缜口塞,因为屋里就他们仨,且就数李缜对裴冕的事知道得最多。
“元捴抓人,应该有个……有个理由?”李缜挠着头问道。
“说是没交这澄品轩的租庸。”李腾空道,“但这铺面,是他的吗?”
李缜连连摆手:“纸坊自然是右相的产业,裴冕不过是借住在这。那他可有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