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便饭”,但既然有裴宽和王承礼在,饭局上的一切,就应该等级分明,尊卑有序。这不,裴宽和王承礼在上座,李缜和高尚,则由河东郡的司仓参军,王义信陪着。
“这河东郡啊,说一句物华天宝也不为过,其中这盐铁之利,更是冠绝九州啊。”王义信一开口,就将话题引向榷盐铁,“朝廷的邸报,我们也看过了,据说是准备‘民采、官收、商运’?”
“是。”李缜点点头,“仓曹觉得,如此做法,可行与否?”
“可行自然是可行的。只是……”王义信抿了抿嘴唇,然后又猛地灌了口酒,才道,“民采是肯定的。可这官收和商运,到最后,不都成了一家嘛,如此对民而言,盐铁之价,反而会涨。涨得多了,私盐、私铁可就来了。”
高尚眼眉一挑:“那仓曹之意是?”
“哈哈,我不过是个粗人,只会提问题,想不出对策。呃,自罚一樽。”王义信说着,又喝了一杯酒,脸颊不由得泛红。
“听仓曹的口音,似乎不是河东的?”李缜问。
“哦,我是太原人。开元八年及第,铨选了二十年,才等来正平尉一职,也就去年,才任的司仓参军。”王义信竖起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李缜这才明白,为何这位仓曹看上去如此苍老,原来是大好青春,都消磨在漫长的等待中了。
“仓曹为何等了这么久?”高尚又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下意识地认为,这王义信也是太原王氏出身,背靠望族,又是进士,自然不可能如此落魄。
“我是偏房,又非嫡长,家中财力不足,所以每一步,都比旁人难走啊。”王义信说着,又饮了一口酒。
“仓曹,我们明天,想去盐池看看,不知,是否方便?”李缜问。
“自然可以。”王义信答,“我今晚,便去禀告府君。”
半个时辰后,宴席散去,众人各自下去休息。
李缜叫来裴冕和郭晞,准备让他们明天也出去转转。
“三郎,明天,有件大事,你有没有兴趣?”李缜笑着问他。
“什么大事?”郭晞跟了一路,虽说一直在游山玩水,但也厌恶了,因此一听有事做,便立刻来了兴致。
“裴兄明日要乔装成盐贩,与本地的盐商交洽,你感兴趣呢就去听听。也顺带,保护他的安全。”
“哈哈。”裴冕被李缜逗笑了。
“好。包在我身上。”郭晞拍着胸脯道。
“那便先去歇息。”
郭晞走后,裴冕顺手把门窗都给关上了。
“李郎,你这是想让我去做什么?”裴冕问。
“刚才,仓曹王义信跟我和高尚说,这榷盐中的民采、官收、商运。到了最后,就会变成官商合谋,哄抬盐价。所以,我们最好先看看,现在的盐商,究竟都是什么人。他们又是如何贩盐的。”
“你的意思,谁要我假装外来的盐商?去买盐?”
“是,再看看,这里有没有与铁勒帮一样的团伙盘踞着。”李缜的想法是,既然世家大族不是能轻易动的,那就先拆了这盐帮,一来立威,二来,打断了原来的利益链后,自己的手,才好伸进这利益链中。
“你的意思,是想控制盐商?”裴冕问。
“是,让这些大户当盐商,朝廷再每年向他们征收一定的盐税、一定的铁税。这样,头两年需要上缴的税赋,便算完成了。”
“这样搞,可就真有异变了。王公已经用租庸调刮了一次地皮,这盐铁如果全交由大户来管,等于刮第二次。”
“原来你知道,王鉷的租庸调改制是在刮地皮啊?”李缜饶有兴致地看着裴冕。
“那你呢,你这个榷盐铁,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敛财,然后好像宇文公那般,上进。”
李缜承认,裴冕说对了,不过也只对了一半:“不一样,王鉷的做法,只有夺没有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