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就没人想过,要再次丈量田亩什么的吗?”李缜又问。
“唉,十年前,有个录事向当年的仓曹提议过此事。他俩,就牵头去做了。结果,才半年,那个仓曹就暴病而亡。这录事,也被控贪墨,活活给打死了。他的妻女,也被没为奴婢。”
李缜忽然想起了,那天高尚带走的那个蓝衣丫鬟,她好像说过,他们家以前就是仓曹的属吏。
“你叫什么名字?让我记着你。”李缜道。
郭录事一听,如同收到莫大的奖赏一般:“小的姓郭,名思贤。”
“好,记住了。”
李缜离开公廨后,就立刻去找裴冕。
不知怎么的,裴宽举荐的三个人中,李缜和高尚都如愿被朝廷任命,唯独裴冕,朝廷既没否了,也没说通过。因此,裴冕只得继续以布衣的身份,待在驿馆中。
“如此说来,这侵吞田地之事,在高宗初年,就已开始了?”裴冕听完李缜的话后,还是很震惊的。
“应该是,不过那时离贞观未远,朝野中,还有许多尽职尽责之士。”
“虽然有此账籍为据,但你若只拿着它去要钱,是一定会激化与这河东几大家族之间的矛盾的。”裴冕道。
“我没想找所有人要,也没想按着账籍去要。”李缜道。
“那你想找谁要?别忘了,今年从河东收的税,是一定要比去年多得多的。”
“谁有铁就找谁要。”
裴冕双眼一睁:“刘奉仁?”
“是。”李缜点点头,河东郡的其它大家族,在长安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因此动他们的利益,圣人不会有保自己的理由。裴宽也会明智地选择切割,届时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杨玉瑶能念在合欢之情,而出面相保了。但这,既莽撞,也不现实。
但刘奉仁不同,他是靠当上中官的兄长起家的,天然就被河东的大族看不起,而且,他掌握着铁。而铁,是圣人下旨要收归国有的,是国策!因此,李缜以榷铁唯由来办刘奉仁,不仅裴宽为了自己的政绩,会出力相保,就连圣人,也会因为需要这“榷盐铁”的所得来彰显盛世,而出手相保。
“我去想想,该从何处入手。”裴冕道。
李缜在驿馆中换了套小厮的衣服,从后门离开,沿着横街窄巷出了城,来到野草租住的棚屋。
“啊,义父可是渴了?”野草似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
“你这是嫌穿衣服太热了吗?”李缜笑道。
“是啊,那义父能否让女儿凉快凉快?”
“先不说这个,有件事,想问问你。”
野草收起媚色,披上大毛巾坐下:“何事?”
“刘奉仁,可有心腹?”
“有个管事的家奴,叫张俊,刘奉仁这几年送去长安的美人,都是他挑选的。”
李缜沉思片刻:“他对刘奉仁,可有不满?”
“哈哈,义父,只要你肯出钱,你想要他对刘奉仁有多不满,他就能有多不满。”
“听你的意思,张俊对这刘奉仁,就没有忠诚二字?”
“义父,女儿大胆地问你个问题吗?”野草眨了眨桃眼。
“你准没安好心。”李缜道,“问。”
“若是女儿说,希望义父能三书六礼,将女儿明媒正娶,义父能答应吗?”
“啊?”李缜大惊失色。
“啊,女儿当然没有这非分之想。不过这张俊,曾经可真想娶刘奉仁之女为妻呢。”
“你连这事都知晓?”李缜狐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