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赶到严金商行的时候,果然看到商行门前有好几辆马车,而一名四十多岁的汉子忙进忙出的,正指挥着工人搬运一袋袋沉重的米粮。
「你是李任吗?」蝶儿气喘吁吁,直接跑到他面前指着自己道:「我是严府的丫鬟,我来帮少爷带个讯。」
「严府的丫鬟?」李任手边的动作一顿,不怎么相信的上下打量蝶儿。「严府的丫鬟不留在府里做事,跑来商行这里做什么?」
「是少爷要我来的,他要我告诉您,一切按照他之前说的办,把五辆马车装满米粮、送到知、丰两县。」蝶儿一字不漏、将严子晟告诉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少爷的命令?」李任嘴角撇了撇,凝视的目光转为轻蔑。「这可奇了,刚才我才接到严府的命令,这装满米粮的五辆车要去的地方是董爵爷的府邸,可不是什么知县、丰县,你确定没把地方听错了?」
蝶儿一愣,用力的摇头。「不会听错的!我绝对不会把少爷的话听错的。少爷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要你把东西送到知、丰两县去,他要我这么告诉你,不可能弄错的。」
「哼!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少爷怎么可能交代给你这种丫头传达?」李任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将蝶儿推开,斥道:「走开走开!别在这里挡路,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可是……」蝶儿慾辩,但李任早已经不理会她,继续吆喝着工人们的进度。
怎么办?这个叫李任的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她要怎么办?如果没完成少爷交代的事情,少爷一定会很失望的。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蝶儿小脸皱成一团,在商行面前走来走去,却怎么也想不出好法子。
如果这事真的办不成,那么少爷因为生气、伤心,病情一定会更加重的,嗯,为了少爷的身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花蜜的比例再加重一些?
一边想着,蝶儿一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小瓷瓶,指尖触碰到冰凉瓶子的同时,也摸到了其他软滑丝绒的感觉。她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小心藏起的三个锦囊。
只有遇上真正困难的时候,才可以打开,不然可会惹祸上身喔。她脑海里,闪过了佟老板似笑非笑的俊颜。
「这……现在算不算是真正的困难啊?」蝶儿喃喃自语,已经将编号「壹」的锦囊握在手上。
如果不完成这件事,少爷会生气,说不定病也会加重,所以,这是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情,应该符合佟老板的「遇上真正的困难」,对吧?不然以她简单的头脑,就算自己站在这里站到晚上,可能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蝶儿不再犹豫,迅速地将手上的锦囊打开,里面写了两句话,她虽然看了也不明白里面的意思,甚至开始怀疑这其实是佟老板和自己开的玩笑了。
「李伯!」不管了,先试试看再说,蝶儿再次冲到李任的身边,将纸条上的字念了出来:「牡丹园内牡丹香,牡丹花下牡丹魂──」
「你说什么?!」李任瞬间变脸,原本忠厚老实的脸瞬间变得扭曲,一双眼死死瞪着蝶儿,像是想把她生吞了一样。「再说一次!」
蝶儿虽然被他吓了一大跳,但还是鼓起勇气将纸条拿给李任。「喏!我刚才念的就是这两句,又不是骂人的话,你脸色干嘛变得这么难看?」
「这字条,你从哪里来的?」李任伸手接过,不仅声音在颤抖,就连手也在颤抖着。
「我是少爷派来的丫鬟,东西当然是少爷给的。」为了完成少爷的命令,他应该不会介意自己撒的小谎吧!「所以,你现在相信我是少爷派来的人了吧!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听从少爷的吩咐,把车上的货送去指定的地方?」
李任的脸色从苍白转为铁青,再从铁青转为苍白,最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肩头垂下,人也像是瞬间老了十多岁那样,低声说:「是,回去转告少爷,我李任照做就是了。」
哇!不愧是佟老板,随随便便写两句话,就可以让李任改变了主意,不过,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听起来像是李任家里种了很多牡丹,不过种得不太好、牡丹花都死了,不过,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她没兴趣研究,只知道自己终于顺利完成了少爷的托付,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转身,准备立刻回严府,回少爷身边好好照顾他。
「等等!」走没几步,就被李任喊住了。「你说,你是严府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我叫蝶儿。」她回头,脸上噙着甜甜的笑,不忘对李任招手说道:「再见!谢谢你,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少爷这个好消息。」
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李任才收回自己凝视的目光,双手紧握成拳,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不甘心,却又有几分懊悔。
夜里,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以后,蝶儿再次来到东院,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谢谢你,蝶儿。」严子晟总算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这半日,他的身体虽然虚弱,但脑子却不曾停止转动:想着嘴里说得为国为民,却打算趁机捞一票的董爵爷;想着慈眉善目,却能和朝廷官员、张老板合计换粮的大娘;想着整日少爷长、少爷短,私底下却比自己更能明白大娘心意的李任,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哈!这些年严氏不可动摇、京城首富的地位,原来就是这么换来的吗?严子晟心寒地想着。派蝶儿去严金商行,不过是想赌一赌运气,希望她能比张老板的人早一步赶到,他不管后续会如何发展,倘若这五辆装载着米粮的马车能顺利抵达灾区,那么自己的心里头会好过一些。
「少爷,你别再想这些了,身体要紧。」蝶儿不知何时又泡了一杯花蜜水递到他面前,笑着道:「想事情伤神、伤身,少爷你看我每天活蹦乱跳、精神这么好,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想。」
她俏皮的话逗笑了严子晟,他伸手接过花蜜水,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比平常更甜、更浓了。
「这次的份量比较多,但是对你的身体好。」蝶儿见他皱眉,忙着解释,等到他喝完一杯后,蝶儿才忍不住喃喃抱怨道:「奇怪了,每个喝了我花蜜的人,最后身体都壮得像头牛,怎么少爷你越喝身子越虚呢!没理由啊!」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花蜜若是真能治病,世上就不需要大夫了!」严子晟淡淡取笑。
「咦?如果少爷你不相信这花蜜能治病,为什么还要喝?」这下换蝶儿不明白了。不管是花露水、或是她磨的花蜜粉,他都是以一种很勉强、很勉强的态度吞下的,如果不是相信它能治病,为何还要勉强自己。
「因为──」是你要我喝的。严子晟差点脱口说出这句,虽然最终没有说出口,心里确实也被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给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