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难堪、恼怒、不解、恨意……各种情绪在刹那间涌上了心头,让司徒靳差点忍不住冲动想立刻坐起,用自己一双手狠狠抓住她问为什么?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母亲,能这么冷漠的对待自己的儿子?!
“母后,我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司徒靳低嗄的开口。
即使内心像是有一把火在烧,让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有些扭曲,但显然皇后依然没有注意到他这小小的改变。
“本宫知道,所以你差人入宫,要本宫来见你最后一面。”皇后的语气依然平静。
或许是司徒靳被心中种种紊乱的情绪给干扰了,他居然觉得母后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居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他是皇朝太子、而她是皇朝最尊贵的皇后,两人的关系在皇朝里宛如唇齿,息息相关、密不可分,就算母子情分再怎么薄,母后面对病重的自觉,也绝对不会有幸灾乐祸的情绪!
绝对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些年儿臣虽然不在宫里,却也明白三皇子和五皇子为了东宫的位置斗得十分厉害,儿臣担心,要是一旦去了,母后在宫里顿失依靠,一想到这里,儿臣的心里就很不安,说什么也放心不下!”心里虽然产生了疑惑,但司徒靳依然不动声色地扮演着病中儿子的角色。
“宫廷里争来争去,但他们却不曾认真细想,赢的、输的最终全都还是困在宫里,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争的?”皇后淡淡摇头,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两年前一场病,让本宫领悟了许多道理,既然已经明白了这层道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请恕儿臣不孝,无法在母后身边照顾您。”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皇后喃喃自语,目光不知为何飘到了远方,美丽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痕。
“……母后,母后?”司徒靳一连唤了两声,这才唤回了皇后飘离的心思。
“嗯,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皇后回过神,神情和语调已经回到原有的淡漠。
司徒靳一颗心,因为看到皇后美丽脸上微微蹙起的双眉、微微抿起的嘴唇,瞬间变得冰凉无比,就算自己再怎么想骗自己,却也无法掩饰眼前铁一般的事实——
他的亲生母亲,甚至比他还早接受了他即将死去的消息,她来这里不是为为关心、也不是因为怜惜,而是一种不得已、勉勉强强来听他最后遗言的姿态。
“倘若儿臣真死了,不管是三弟或五弟继任东宫,他们最终都会想办法、让自己的母亲成为皇朝之后。”
不同于方才,司徒靳以一种略带冰冷的语气开口,就算没有母子情,那么至少也应该关心自己在宫中的地位、皇后的宝座吧!
皇后摇头,连带使得头上的金簪微微晃动,不知为什么,当金簪闪动的时候,那抹光晕竟让司徒靳觉得十分刺眼。
“这些对本宫来说,全都无所谓了。”皇后低下眼、静静地注视着司徒靳,美丽的眼里一片平静。“听本宫的劝,你已经染了重病、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又何必再为这些事劳心呢?放宽心,把一切都放下吧!”
皇后的平静淡漠、无动于衷,就像是一把最锐利的剑无声地刺入司徒靳心中,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了嫌恶之心。
放下?!哈!不可能!在自己失去了这么多以后?在他清楚知道还有机会、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力之后?他要怎么放下?又怎么可能放下?
她不是被人陷害、躺在病床上整整三年之久的人,她更不是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就算她顿悟了人生、对死亡毫无所惧,又怎么敢要求她的儿子无慾无求,只是静静躺在床上等待自己的死亡!
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母亲……有不如无!
“或许母后无慾无求,但儿臣绝对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体内愤怒燃烧的火焰冲到了顶点,反而让司徒靳回归到了最冷静的起始点,他的嘴角勾起冷冷的笑,以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开口。
皇后没有说话,凝视他的目光多了一丝困惑。
“只要儿一日是太子,母后就永远是皇朝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司徒靳开口保证,说话的同时,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就算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他却不是无情无义的儿子。冷漠平静、可以,无动于衷、也行,只要她坚守皇后的位置不成为他的阻碍,那么自己依然会像过去那样尊敬她。
“啊!”皇后大惊失色,一连退了好几步。
“你……你的身体……”
“儿臣的身体已经好了。”司徒靳双眼瞬也不瞬紧紧锁住皇后苍白的脸。
说来真讽刺,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母后脸上产生如此慌乱、近乎是恐惧的情绪,而这样的表情,居然是在看到自己儿子康复时所流露出的唯一情绪!
“你的身体……已经好了?”震惊褪去后,皇后随即慌乱地问:“这件事多久了?是什么时候好的?”
“儿臣的身体是十几天前突然痊愈的。”司徒靳缓缓开口,一双眼牢牢地锁住皇后脸上所有的表情。
“儿臣担心当初宅子里有三皇子和五皇子的耳目,所以还不敢将消息泄露出去,迫于无奈只好请母后出宫一趟,关于这件事儿臣还得请母后配合,帮我继续隐瞒下去……”
皇后怔怔地望着司徒靳,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一脸不安地喃喃自语道:“十几天……居然已经十几天了?!”
司徒靳注意到皇后不止脸色苍白,整个身子甚至开始发抖、摇摇慾坠,说什么也不像是欣喜他身体康复应有的反应,他心知有异,却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