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西安机场,大象打电话通知周昊,无法接通。半小时后周昊打电话回来,说刚才在开会,并表示在我们坐飞机的两个半小时间,他发现了朱志越不在场证明的疑点。
“杜诗和员工的证言不一样。”一进模具厂,周昊就把我们带到了东北角的树林,说了他的调查结果。
“双方证言出现了一个字的出入,很难起到推翻嫌疑人不在场证明的作用吧。”我疑惑。
“确实不能,但至少说明,他的不在场证明并非无懈可击。”周昊说,“有时证言和口供一两个字的出入,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2008年在武汉,我就是根据嫌疑人的口供疑点,最后破获了一桩别墅凶杀案。包括张延实当时的露馅,也是败在口供上。”
“朱志越用了一些手法,造成证人的错觉,从而伪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大象眼观树林四周,说道:“以现场环境和你的调查结果来看,朱志越要达成这个目的,有一种很简单的办法:使用音响设备。”
“对,用一个提前录下吵架声音的音响,放在树林地播放,在案发当晚静谧的氛围里,极容易让人产生有人在附近打电话吵架的错觉。”周昊说。
“凶手就不怕有人循声过来啊?”我质疑。
“这座刚建成的工厂四周辽阔,树林又起到环绕作用,声音从这里发出,会回荡很远,稍大一点的争吵声,会自动被放大。导致附近宿舍楼的员工,即使听到了吵架声,也无法断定声源的具体位置。”大象说。
“从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听到声音的人都无法准确判定声源的位置,就算知道是在树林,当时各个宿舍楼已经关闭,也没人想冒被扣分的风险,出去跟一个气头上的人争论。”周昊从兜里拿出一个杂牌红色椭圆形的小型音箱,跟我们说,“我现在把这个音箱打开,里面我已经预存了一段半小时的声音,前十分钟是悄悄话,后面渐渐变作争吵。我放在这里播放,我们三人现在分别去宿舍楼D1座的三层东、北、西面,看看这个声音的效果是否以假乱真。”
我站在东面,距离声源最远,声音播放到争吵的时候,虽然是白天,伴随车间传出的阵阵噪音,我还是能依稀听到小音箱发出的争吵声。因声音的缥缈环绕,失了细节,我能听出周昊预存下的话中的语调、音色甚至说话人的情绪,但我的耳朵无法辨出声音深处的机械感。
“我不能判断声源的位置。”我向他们反馈,他们两人的感受跟我一样。
“你好,麻烦帮个忙,你现在能听见周围有人在争吵的声音吗?”为避免我们先入为主,大象临时拉了一位正在楼层走动的青年,他仔细听了一下,认为声音是从二楼的某间宿舍发出来的,而后又改口说,是从位于南面的宿舍D2楼发出的。
“这个小音箱三十元,你放在身边仔细听,能听到滋滋的杂音,是我跟D1楼的一位员工借的。”我们三人又回到小树林中,周昊将音箱举起,让我们辨别里面的噪音,“调查朱志越的宿舍时,在他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台Sony音箱,音质各方面肯定比这台更好更有保障,当时没想到他会使用这样的诡计,因此也没重视。现在我们的实验证明了,用一台杂牌小音箱,就能达到伪造不在场证明的效果。”
推理至此,关于朱志越使用音箱伪造不在场证明的犯罪过程也就不言自明。他首先来到树林中,抽掉七根烟,在泥地里摁灭,凌晨0点30分至1点之间打开音箱,播放预存在里面的录音。录音一开始是小声的交谈,或者干脆是沉默,确保在此环节没人发现异样。之后他来到行政楼B座,潜入消防门,躲在二楼的男厕隔间,等金正上厕所时,他从后头用绳索将金正勒死。1点07分打电话给等待他的女友杜诗,在交谈中不断制造争端,激怒对方,把对方带到自己预想的吵架情境,在预定结束录音的时刻,朱志越也必须卡点结束跟杜诗的交谈,这就导致了在1点48分杜诗正在耐心和解时,他反而仓促切断了对话,却因当时的语境差异,他说了与录音的最后一句话相差一个字的台词:“就这样,再见吧!”
挂断电话后,朱志越关机,然后快速完成尸体的法术捆绑(这个步骤也有可能是在跟杜诗打电话的途中戴上蓝牙耳机完成),最后将尸体挂在厕所倒数第二个隔间里。之后他再回树林拿小音箱,回到宿舍。
“要揭穿这个诡计,只有找到那段录音才行。”大象皱眉。
“作案后,朱志越会随手将音箱里面的内存卡扔掉。就算当时忘了扔掉,现在都已经过了五天,不可能心这么大,还没处理掉。”周昊看向我们,“总之,我们现在去朱志越宿舍看一下。”
“如果内存卡被丢掉了,那基本没有找回来的可能,这里这么大,卡又那么小。”大象说,“只能希望‘侦探好运’降临。”
取得朱志越的同意,我们打开他的柜子,在里面拿出那台银白色的小巧的Sony音箱。
“我洗澡有听歌的习惯。”面对我们的问询,他表情自然地回道。
大象打开音箱的开关,果真音乐响彻,近听无杂质。大象一首歌一首歌地切换,直到最后一首歌,都没有发现录音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