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我的看法是,与其绑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大家都退一步,说不定做朋友会更好。】
【你这样认为?】
宋书华咬着嘴角,斟酌着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对方的遭遇让他同情,他第一次开导别人,虽不一定有用,但也想为对方宽宽心。
【只是理论上,现实中,大家都有太多不得已吧。】
【你有什么样的不得已呢?】
【我?】
【男的穿女装应该算是异装癖,和跨性别者不一样,这在心理学上也是一种非常态心理。如果一个人拥有非常态的心理,我想他应该会有一些非常态的经历。和你之前说的被校园暴力有关吗?】
看到这句话,宋书华那种柔和的表情瞬间收起,面色沉了沉,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
对方很快又补上一句——
【我在查询跨性别者查到的,讲了跨性别者和异装癖的差异,那时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他只是喜欢女装。】
看到这句话,宋书华收起刚刚就要炸开的倒刺。这个人和自己生活中接触到的其他不太一样,他越来越这样觉得。
说完全不一样又不准确。最初认识他时,他也一样,如出一辙地带着偏见和自以为是,但不一样的是,这不长的时间里,他不断了解学习这个他认知之外的世界,不断自我修正。也能看出他小心翼翼地在尽量选择一些中性的、非侮辱和歧视性的词语来描述这一切,虽然这让他的语言看起来不太流畅,甚至有点怪异。
比起那些固执己见,以为自己的认知就是全世界的人,这太难得了。
宋书华清楚地知道,想要去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和思维方式有多困难。而要一个人去做这样的自我改变,相当于是摧毁自己一部分认知再重建,这不仅困难,还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样的尝试,是否全部是源于他对爱人的感情呢?宋书华简直有些嫉妒那个陌生的跨性别者了。
【我的异装癖,或许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但我觉得,和家人的关系更大一点。】
【我父母是最传统的那类父母,父亲严肃、不苟言笑也很要强,对孩子的控制欲特别强,母亲对父亲言听计从。大概从我出生,我的每一步都必须准确踏在父亲给我定好的道路上,就像那些被凹成各种造型的盆景,好看是好看,但对于植物来说,却是一种畸形状态。】
【期待一颗长期种在花盆里,被随心所欲修建枝丫和扭曲造型的植物,能像野生植物那样向阳茁壮地成长,我想那是不可能的。】
宋书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讲这些,这些他花了好多年才想明白的道理,才完全接纳的自己。
对方输入好一阵,发出疑问——
【你既然都知道自己并不“向阳茁壮”,为什么不尝试找一个“植物医生”,把扭曲的枝丫掰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