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上帝,饶恕我这个该死的老婆子,为了耶稣基督
的受难饶恕我吧!上帝,不要惩罚我这个老混蛋吧……”
她把煎好的油饼都喂了狗,把煎锅重新烧干净,可是儿媳妇跟她吵嘴的时候,还拿这件
事来责备她:
“你连吃斋的时候,也拿荤油锅子烧东西……”
她们把自己的上帝拉进一切家务之中,拉进自己的渺小的生活的一切角落里。因此,贫
乏的生活,表面上看去也好象有了意义和重要性,象是时刻在为最高权力者服务。这种把上
帝拉进一切鸡零狗碎的生活中的做法,使我感到透不过气来。我好象暗中被人监视着,常常
不自觉地向各角落张望。到了晚上,有一种恐怖象冰凉的云层一样把我包围起来。这种恐怖
的发源地,便是点着长明灯供着黑色圣像的厨房里的一个角落。
橱架边有一扇大窗子,正中一条支柱把窗棂分隔开来。深沉无底的蔚蓝的天空,向窗里
张望。我觉得房子、厨房、我——一切都好象挂在天空上,如果发生一阵剧烈的震动,一切
东西都会落向这个冰凉的、蔚蓝色的大窟窿中;擦过星辰的旁边,无声地落进死的静寂,好
象一块石头沉进水里。我一动不动地躺着,连翻一个身也不敢,等待着可怕的末日。
我已经记不得这恐怖是怎样治好的,但我很快把它治好了,当然是得到了外祖母的善良
的上帝的保佑。我想,我那时候已经体会到一种简单的真理:我没有干过任何坏事,我没有
犯过罪,我就不应该受罚,而对于别人的罪孽,我是没有责任的。
白天去做礼拜的时候,我也溜出去闲逛,尤其是春天,一种遏制不住的力量坚决不放我
上教堂去。如果他们给我两个戈比做蜡钱,那就算害了我。我买了一副羊趾骨,做礼拜的时
间尽在外边玩,老是把回家的时间弄晚了。有一次,我把追念亡灵和买圣饼的十个戈比全输
光了。我没有办法,趁管教堂的端着盘子从祭坛下来的时候,我偷了别人的圣饼。
我一心只想玩,玩得简直发了狂。我玩得很巧妙,很快就成了这一带街上玩羊拐、玩
球、玩打棒子游戏的名手。
大斋节的时候,他们逼迫我去斋戒。于是,我到邻居多里梅东特·波克罗夫斯基神父那
里去受忏悔礼。我认为他是一个很严厉的人,而且我对他犯过好些罪,我扔石头打毁他园里
的亭子,我又常常跟他家的那些孩子打架。总之,他可能向我提起我干的许多使他不痛快的
事来。因此我心里很不安,我走到那座简陋的教堂里,等候轮到我忏悔,我心头怦怦地发跳。
可是多里梅东特神父发出和蔼的、责备似的叹声迎接我。“啊,邻居,好,跪在这儿!
你犯过什么罪?”
他把一块厚丝绒布覆盖在我的头上,蜜蜡和乳香的气味扼住我的呼吸,说话很吃力,而
且我也不想说话。
“你听大人的话吗?”
“不听。”
“你说: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