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握了握女儿冰凉的手,女儿脸上变幻的恨意、暖意交替,眼睛里泛着冷光,“樱儿……”
许樱一下子醒了过来,对着母亲笑了笑,“娘。”她有娘……她重活一回,不就是为了跟娘在一起吗?“娘,六婶如何了?”
“还能怎么样,可惜了那个男胎,我把百合留给她了,这些天我品着她和春娟,果然像你说的,主仆间早就不似原来了。”杨氏叹了口气,想想张姨娘,还不是有了儿子就不像原来了,所谓的妻妾相合,无非是骗人骗己罢了,许樱有意把话往别的地方上扯,杨氏也就随着她,知女莫如母,自从许昭业过世,许樱就变了。
再看看许楠,同样是夫妻相合,成亲多年只有一女,儿女间的岁数竟相差了十岁,许楠被教得跟个男孩子性格一般,爽朗快活,若是二爷在许樱也该是这样啊。
因百合不在,麦穗和麦芽是小丫鬟,有些事不便出面,梁嬷嬷又要顾着许元辉,这次杨氏把常嫂子带了出来,葬礼过了大半,许家的人在灵棚里喝茶取暖时,常嫂子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
到杨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二奶奶,您猜新上任的大明府知府是谁?”
“谁?”
“于靖龙大人。”
杨氏一愣,于靖龙怎么任了大明府的知府?当初许昭业明明是因水情因公殉职,偏偏因那垮掉的堤坝是于靖龙的内弟承建的,于靖龙欺上瞒下报了个失足落水,不止许昭业死得不明不白,连带着因溃堤而受灾的百姓也得不到朝廷抚恤,只因自己是孤儿寡母,手里又无有实证,一是无处申冤,二是怕得罪了于靖龙受害,这才忍辱拿了于靖龙给的抚恤银子离了辽东府。
却没想到于靖龙竟高升到了大明府……
许樱见杨氏的脸色变幻莫测,心里忽然一紧,“娘,于大人是不是小时候抱过我的那个于伯伯?”于靖龙官声不算差,是有名的慈悲人,平时也没有什么架子,对人很和善,在当年她那样的小孩子眼里,是难得的大好人,杨氏去世又早,很多事根本没有对她说,她重生之后又一心只想着对付许家,根本没想过其中蹊跷,如今看杨氏的脸色。[]
“是他,他可知道我们母女在许家?”
“奴婢正是看见了于大人的常随,名唤于良的,这才知道新上任的大明府知府是于大人,于大人早就知道咱们家的底细,必然知道二奶奶在此。”
“他若不来便罢,他若来了便请托六弟前去替我招呼,只说一见他就想起伤心事,平白多了几分难过,不见也罢。”虽说现在许家、杨家、甚至是陆家都有做官的人,想要搬动被圣上表彰过清正廉明的于靖龙却并非易事,杨氏本也不是刚烈的性子,心中虽恨,还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躲着吧。
“是。”
过了一会儿果然于靖龙来了,说要探望故交,许昭龄不明就理,依着杨氏的话将于靖龙迎到了男宾处,许家众位男丁与于靖龙喝了茶,好好的寒暄攀谈了一番,这才送于靖龙走了。
许樱闭目想了想,心里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是因公殉职,朝廷却无只言片语的抚恤,只有于靖龙给的一千两银子,这银子是什么银子又说不清楚,这里必有内情,杨氏听说于靖龙走了,松了一口气,却看见女儿疑惑的眼神。
“你还小,这些事不知道为好。”杨氏知道许樱的脾气,若是此事被她知道了,定要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她们母女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不能再出事端了。
许樱看看周围全是许家的女眷,的确不是说话之所,心里面却打定了主意要把此事弄清楚,父亲的死若有什么内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许樱定要替父亲讨回公道!
到了晚上杨氏带着许樱睡在自己屋里,看着许樱坚定的眼神,杨氏也只得叹了一口气,把事情说了,“于大人是个好官,可偏是个惧内的,于夫人吴氏姐妹七八个,只有一个亲生的弟弟,被纵惯得小霸王一般,于大人任了辽东知府,那个内弟也跟了过来,人称吴衙内,吴衙内平日惹些小祸,众人看在于大人的面子上都不与他计较,谁知他硬从别人手里包了修河堤的活,又不知转包给了哪个泼皮,平日辽东雨水少,那泼皮也敢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你父亲看水情之前曾与我言道,怕是情形要不好,看完水情正好也快要任满了,不如一家三口离了是非之地,谁知……”
“我爹真是为了救他没的?”
“于大人对你爹是有恩的。”
“后来呢?”
“于大人不敢将决堤的事上报朝廷,怕引来御史,只给你父报了个失足落水,他与于夫人私下里给了我一千两的抚恤银子,好话说尽,咱们孤儿寡母,怎敢与他相斗,只得收了银子,安葬了你爹,这件事的内情莫说是你,就算是你外祖、舅舅,我都没告诉……如今咱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
“原来如此……”许樱点了点头,好一个著名的于青天!原来是欺世盗名之辈!
“樱丫头!”杨氏正色说道,“民不与官斗,咱们孤儿寡母,千万不要多生事端!”
“姓于的做了亏心事,自有天收他,咱们躲就是了,娘怎会以为我会生事?”就算是生事,也不是此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许樱最会忍了。
杨氏叹了口气,“唉,你不会生事便好。”